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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3章（第1页）

黄裳虽是内臣，但一把年纪该知的不该知的皆有知于心，端详了半日，答道：&ldo;老奴实话说，此事怕并非空穴来风，这的确是内府的才有的料子，老奴也曾听说过些风言乱语，倘真有诸如此类，老奴以为整顿倒未尝不可。&rdo;太后听他此言，心里难免又有些纷乱，不愿再想平白添加烦恼，黄裳悄悄打量她几眼，笑着宽慰道：&ldo;不管如何，事情到了您这里，就此结尾，太后莫要再担忧了，时辰早过了，老奴让传膳？&rdo;太后大清早便触霉头，心内不豫，并无多少胃口，黄裳于是再好言相劝，太后才摆手道：&ldo;传吧！&rdo;

这边成去非仍回台阁，同八座议及罢佛监督事宜。末了，又同顾曙说了半日西北军饷，因临近年尾，节日增多，宫中开支，百官俸禄，又有前面雹灾，府库开支浩大，顾曙东挪西凑，总算补齐对付了西北，赋税便是加到凤凰十年，也不足为奇了。

&ldo;并州虽说是今岁经了这么一场大难，却不见他来要钱，也是难得了。&rdo;顾曙笑道，一旁尚书郎接道，&ldo;大人这么一说，还真是，并州那边听闻开荒垦边，恢复得可够快。&rdo;两人闲话一番，成去非却不插话，见散值时刻到了，外头又霜风刺骨，遂只道诸位辛苦，众人各自归家不提。

待成去非乘车回了乌衣巷，换了衣裳，便往琬宁这来了。琬宁近日在学画，此时笔墨摆了一大案，听外头传报，忙搁笔出来相迎，敛裾行礼道：&ldo;妾给大公子请安。&rdo;她只觉眼前人是携着冷风进来的，面上一阵紧，见成去非含笑点头，遂抬目上下看了看他，柔声问道：&ldo;大公子自宫里来？可觉得冷？用过饭了么？&rdo;成去非笑道：&ldo;我要答你哪一句，不带你如此问话的。&rdo;琬宁面上一红，叉着手不作声了。

成去非摆了摆手，命那两个本帮琬宁忙络的婢子下去，方道：&ldo;我不冷的，你这里炭盆可够暖和，夜里冷么？&rdo;琬宁含羞笑道：&ldo;我也不冷的。&rdo;两人遂无声相视一笑，成去非只觉伊人笑靥似花，再加之室内一暖如春，不免有些恍然，脑中自然想着待糙长莺飞之际当带她出去共浴春光，囿于高墙深院，总归是无趣的。念头刚动，又思及冬日里去看雪亦有生趣，哪里非要等到春日溶溶？琬宁不知他这半日里思绪纷飞，偏头问道：&ldo;大公子为何在笑？&rdo;

&ldo;静斋有处宅子，名叫听涛小筑，青山在门，白云当户，足慰幽兴，闲时我带你去好了。&rdo;成去非信步往那大案旁走，琬宁欣喜道：&ldo;大公子当真么？&rdo;成去非转头看她，想了想，道：&ldo;他那里多的是野趣，一派风流天然。&rdo;琬宁点了点头，抿唇笑着，也道：&ldo;大公子既说到风流天然，我倒想了，是否大可裁菱荷以为衣，将薜荔以成服，纫兰为佩，拾箨为冠，检竹刻诗，松花当饭，桃实充浆？&rdo;她眉目舒展，轻启贝齿，那模样，正是闺中少女抱膝对月一样的绮丽遐想，可比屈子，成去非便走回她身边，轻轻抱了抱她，在她耳边低声道：&ldo;小娘子这是要做糙木的知己。&rdo;琬宁一颗心怦然直跳，她爱极了他此刻的温柔，却又不敢贪恋，可身子不觉酸软至此，只能被他抱着，成去非见她面上火烫，知她情动羞赧，怕她难为情，遂略一松手，牵她至案前，俯身打量了两眼，赞许道：

&ldo;瘦到竹纸应有骨，你这竹木疏朗有致，简中寓繁，脱俗得很。&rdo;

木叶阁就有竹，一径数竿，亭亭如玉，翠色动人。琬宁听他夸奖，并无多少底气，细声道：&ldo;还望得大公子提点。&rdo;成去非拿起细看，笑而不语，良久方道：&ldo;萧疏之怀有了，繁华之兴也未尝不可。&rdo;琬宁目露疑色，成去非笑道：&ldo;罗罗清疏是为佳，丛丛烟雨亦成美。&rdo;琬宁一双清澈眸子眨也不眨地看着他，复又垂下眼帘，柔声叹道：&ldo;大公子不拘一格，无有定势，我受教了。&rdo;成去非却慢慢抬起她下颚来，微笑道：&ldo;琬宁，你看着我。&rdo;琬宁不知他这是何意，虽羞怯，还是颤着睫羽，抬眸望了过去，成去非轻声道：&ldo;春糙碧色，春水碧波，&rdo;他顿了顿，还是选择道了出来，&ldo;我喜欢你这么看着我，琬宁。&rdo;

琬宁从未听他如此直白表露过心迹，一时颤得厉害，并没有说话，只是无声凝视着他，他淡淡的呼吸声就在耳畔，清俊的脸庞就在眼前，唯有窗外风声呼啸不定，而一室寂静，她心底生出的欢喜终慢慢化为眼角眉梢清浅的笑意，而那染透红霞的双靥其实更胜春花。

当四儿在不知成去非来此贸然进来的一刻，恰一头瞧见这尴尬一幕，躲闪不得，只能扭身就往门外奔去，立定了方清清嗓音道：&ldo;大公子，姑娘，该用饭了。&rdo;

成去非低首一笑，错开身子应了句：&ldo;送到这里来。&rdo;

说着引她一同去盥洗，低声道：&ldo;用完了饭，我再教你一种笔法。&rdo;琬宁有丝迟疑，只看着盆中清水：&ldo;大公子无事么？&rdo;

&ldo;我陪一陪你。&rdo;他于水中捉住了她的手，轻揉着，心头一时觉得柔软到了极处，无可言说。

第209章

凤凰五年的第二场雪落了下来。

尚书郎李涛率一众曹郎赶到建康最大佛寺永宁寺之时，路上已存一层薄雪，到了永宁寺，两序班首立于寺前似在相候，李涛翻身下马，上前象征性回了礼，踏着橐橐的脚步声进得门来。

等入了正殿，同殿主等只是客套两句，因昨日李涛已先行来过一回交待下去具体事宜，遣散者的名单永宁寺亦交到李涛手中，今日不过严加执行，登记众人俗家事宜。李涛这边一行人备好笔墨，相谈几句，方一入座，寺前又来一队人马，掏出大司徒府官印，堂而皇之进得了正殿，李涛见这来的四人无一面熟，却皆着司徒府西曹官服，心底已是隐隐不妙，遂起身上前，还未开口问候，为首的那一个瘦面男子已微微一笑，让礼道：&ldo;李大人，幸会幸会！&rdo;李涛怔了怔，随即笑道：&ldo;幸会幸会，不知阁下如何称呼？这几位……&rdo;他往后将那几人略扫两眼，征询地看着对方。这瘦面男子领会，笑着解释道：&ldo;在下殷冲，李大人不认识我等，实不出奇，因我几人乃大司徒新任从事，&rdo;说着拱手上揖，&ldo;虞公已回禀今上，特遣我等来协助李大人。&rdo;

司徒府东西曹有铨选之权，可这毕竟算是府外选官，大司徒不经台阁备案，直接任官，动作甚是迅速，台阁竟一点风声未得，李涛心底惊诧，面上镇静笑道：&ldo;原是如此，殷从事来的正好，请！&rdo;

彼此让礼后，由掌书们提笔蘸墨准备登记，另有寺中沙门将度牒摆放整齐等待销毁，一切就绪，执事便命需遣散者列队入殿，各报俗家姓名、年岁、籍贯等，待掌书记好，又有人单带其去领路上所需盘缠，皆从寺中香火钱所取，家远者几百文至一吊钱不等。

&ldo;待回了家，官府统计好田亩之数，自会与以土地，尔等无须担忧，开春不耽误耕种，秋收不耽搁交赋。&rdo;李涛把话说的清楚，僧徒中便一阵喧嚣，李涛冷笑，这些人怕是享惯了福，早忘了当普通小民的滋味，正欲斥一声肃静，人群里忽冒出一股抱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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