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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第1页）

泰安城，鸾凤山庄。

顾老夫人寿宴正陷入紧锣密鼓的准备之中，老夫人好生辰，不早不晚正是八月十四，算命先生说，大吉大利，福寿康宁。

顾悠然平日是省俭惯了的，对待母亲的寿辰却是用上了十二分的心力，打从那日花袭人陪他采了鹤颜草回来一同吃了顿尚算淡静的晚饭，余下来的几日花袭人几乎就没见那人正经地吃过一餐饭、好好地睡过一个觉。那人仿佛不知疲累似的，在前院里没日没夜地奔忙着，红绸、锦缎、漆柱、地纬、风屏、乐官、宴席、菜蔬、果品、请柬、礼单……事无巨细，他全都要过了目方才安心，不过几天的功夫，人整整瘦下了好几圈，远远看上去单薄飘渺，原本穿在身上天青水蓝的衫子居然也摇来荡去，腰身都显不出了。

头两天，花袭人还能睡足了吃饱了再跑到前院跟在那人身后凑凑热闹，后来也实在不忍心看到他近乎自残似的不眠不休，于是只得主动承担一些他的术法能办得到的事情来帮个小忙，为的就是让那人少操一份心，多睡一个时辰。

比如，那一张长达数丈的需要从老夫人起居的内堂一路铺到山庄的大门口的用来迎客的红毯，就是花袭人在寿宴前夜趁四下里无人的时候使了一个咒语给侍弄妥当的；又比如，寿宴当天后厨所需要的大量的木柴，也是花袭人催着庄后的山神树精给劈好了运送来的；还比如花袭人精通音律，因此承揽了选择乐队和寿宴上要演奏的曲目的事物，他晃悠悠地到泰安城里二十几家乐坊走了一遭，回来时便选好了两家上乘的乐队以及十几支喜庆又不失典雅的曲子给顾悠然定夺……

如此折腾一番，到八月十四上午已是诸事具备，两人陪着老夫人吃过早饭就告退出来，老人今天精神不错，想是儿子数日来的奔波她尽看在眼里，虽舍不得儿子这样劳累，到底还是欣慰的，她年轻时颇受了些苦，丈夫又死得早，悉心养大的孩儿能有今日的孝德，算那些苦没有白受了。

泰安城里最大的庄子顾府老夫人的寿宴，自是盛况空前的，只是花袭人却没有按照顾悠然的安排坐到主席上，他是散淡惯了的人，对于这些正儿八经的席宴本就没什么兴趣，只因是顾悠然费劲了心思办的，他才勉强地在天将晚的时候去了前厅，在大堂里捡了个僻静的角落坐了大半个时辰，这于他而言已是十分难得。

天宫里邀宴无数，他位尊，除了特别不能缺席的，他一概都是推掉的，这事得罪了不少仙神，可是碍于面子和地位，加上天帝又极纵容他，所以大家只是心里各自不痛快罢了。说实话，他这样的性子，和那个万年冰封的冷漠的不近人情的天阙宫主还真有几分相似，都是倾国倾城的貌，都是让人恨得牙痒痒的高傲！

顾悠然办的是流水宴，从晌午时分开始直到第二天午时，宴席不停地开了撤、撤了开，全泰安的人送不送礼都可以赴宴，花袭人坐在正堂离主席稍远的角落慢慢地啜饮，风姿极美，不时抬头看着穿戴一新的主人在各个桌上敬酒，他微微皱着眉头，心里想着，那人的身子这几日可是给折腾坏了，这么个没休止的喝法可不是要作死吗？正想的出神，顾悠然却已敬到他这里了。

“呵呵，袭人，几日来多谢你帮忙了，来，我敬你！”顾悠然已经醉了，面颊上一片粉红的酒气，眼睛却被酒水浸的流光溢彩，被室内的灯光一照，明艳动人。

“不必了，瞧你喝成了什么样子？”花袭人的眉皱的更深了，看着那人摇摇晃晃的像站不住的样子就伸手将他扶在身边坐下，从怀里掏出了粒药丸含在那人嘴里，端了水来给他服了下去，等了半盏茶的时间，顾悠然脸上红色退了下去，人也清明了很多。

“袭人，你刚给我吃的是……”顾悠然摸着不再发烫的脸，感到非常的惊奇。

“放心，醒酒的，哦，我这便回后院了，你也早些去歇了吧！”撑起身体，花袭人整了整衣衫，将顾悠然扶起来便就着廊下薄弱灯光迈出了大堂。

月光里，花袭人一身火红的衣衫忽然就寂寥起来，他走的很慢，像是要赏遍园中美景般，静静的，消失在月门的那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