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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段（第2页）

身为一个小说家，为了完成《34》，他其实应该过问的。但是......问了之后的情节会怎么发展呢？

他这段时期一直观察着杀人魔，试图把杀人魔整个人的灵魂放进自己体内。他想象得出这样的画面：杀人魔笑着反问他要不要跟着一起去杀人，然后他......

他会答应的。

如果能看见杀人现场，如果能亲自参与，一个了不起的故事毫无疑问会宛如神力一样进入他的血管，在他体内流淌。这样一来，他也变成一个杀人魔了。

他真的要去夺走素不相识的人的性命，毁掉一个又一个无辜的人的人生吗，他已经发疯到这种地步了吗？

他咬了一下嘴唇，为了扑灭自己脑子里的黑暗欲火，他看着杀人魔，问道：“那个快递员，你打算杀他吗？”

杀人魔回答的声音像刚午睡醒来的猫咪一样懒洋洋的，“可能吧。”

“你不确定？”

“我毕竟还不了解他嘛。”

“你只杀你了解的人？”痴譳心里突然一空，这个细节他才知道，也没有在小说里写出来。他居然没写出来。“你会了解到什么程度？”

“不是只看人种性别职业什么的程度哦。”杀人魔回答问题的口气既温柔又有礼貌，眼神乖乖的。“如果只是随便看见一个不认识的人，根据外表贴个标签就把人家杀掉，那就只不过是野兽而已嘛。人可是能比野兽邪恶得多的生物啊，人类文明的历史就是野兽灭绝的历史。人这种级别的邪恶生物，能够做到‘明知道对方是跟自己有类似的思考和情感的人，却仍旧抬头挺胸的把同类杀掉’，这才是人类的邪恶嘛。”

这到底是什么逻辑，这个人杀人是为了什么......为了证明人类的邪恶？

痴譳突然害怕起来，不是害怕面前的杀人魔，而是他的故事出现了漏洞。他之前写的杀人理由太单薄了，现在还能巧妙的推翻前文，进行修改吗。

......没事，没事的，办法是有的。他连忙安慰自己。只不过，这样看来，已经发售的这两部小说本来还是能写得更好。

他感觉到，他之前根本没有描写好杀人魔这个角色，巨大的苦痛袭击了他，似乎要把他整个人摧毁了。

他小心的挑选着问题。“你是觉得所有人类都是邪恶的吗？”

“毕竟是比野兽聪明的物种呀。”杀人魔点了点头，“身为人类，明知道自己的孩子是人类，明明自己也曾经是孩子，却将自己的孩子当成畜生驯养，明知道异性是人类，却将异性当成动物狩猎，明知道在另外一个国家生活着的人类也是和自己一样的人类，在大屠杀的暴行发生多年后，在自己也不被当成人类而承受到足够的代价后，才装出如梦初醒的模样。人嘛，明明聪明得什么都知道，却一直故意的装作不知道。”

那么你是想制裁人类吗......有一瞬间，痴譳几乎信服了这个人的话。但是他马上意识到了问题。

比方说。

“你杀的那些人，也没有去害死谁吧。”

“像老师你这样的人，真的会以为，还没有亲手杀人的人，就没有杀过人吗？”杀人魔看起来仍然游刃有余。“看见跟自己不一样的人，看见比自己弱小的人，就想着去将那个人消灭掉，利用无形的武器，将那人置入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境地。或者，看见周围的人都被鼓舞着，喊叫着要去杀人，就跟着一起挥拳头......就算还没有亲手杀人吧，人要变成凶手，就是一瞬间的事情而已。在这个星球的历史上，已经发生过很多这样恐怖事件了吧。只要一点点的鼓励，一点点的威吓，人类就会设法杀死跟自己无怨无仇的邻居，在事后也能够毫无愧疚的抬头挺胸过完一生，而且只要是群体事件，有权力支持的话，再极端的暴行也经常不会受到惩罚。杀一个人是凶手，杀十万个人就未必不能安度晚年了，这样的例子比星星还多吧。”

“就算你是挑选出这种‘罪人’......但他们还没有真的犯下罪行不是吗？对人的言行进行预测再杀死他们，这甚至算不上发疯，只是愚蠢而已。”痴譳皱起眉，“要完全预测一个人的行为，需要很多情报吧。作家可以对笔下的角色做这种事情，但是现实里的人与人之间......怎么可能。”

有些人连同床共枕的人都了解不到哪里去。可能他也是这样的人。

杀人魔瞥了一样痴譳，那眼神好像看透了他一眼，让痴譳体内窜出一阵寒意。接着，他看见这个杀人魔又摸了一下自己白皙的下巴，思索片刻，这样的脸做出这种普通的动作，非常的可爱。

“我在想要怎么样才能跟老师好好的说清楚我的想法......唔，比方说，老师记得仓库里被你舔过内脏的那个男人吗？”

“......那当然。”

岂止是记得，每晚他只要闭上眼睛，都记得那张扭曲苍白的脸，那人头悬浮在黑暗中，血红的眼睛直勾勾地控诉着他。后来他看新闻，得知那个男人是个相当有名气的中学老师，据说性情温和，又擅长趣味教学，很受学生和家长的欢迎，他负责的班级升学考试的平均分非常高。现在那个男人的家人和学生们该有多悲痛啊......他明明可以揭露真凶的，他在故意不让那个可怜的冤魂瞑目。

这几个月他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身心沉浸在写作里。虽然小说的第二部刚刚出版，他现在就已经完成第三部初稿的一半了。第二部他改了六稿，重写六次，他太想要写好这本小说了，现在他也不知道是想要完成小说的欲望在让他发疯，还是杀人魔和梦里的尸体让他发疯，或许两个原因都正在影响着他。

“新闻里写他是受欢迎的好人对吧，媒体倒也没有说谎啦，他们只是搞不清楚状况吧，那个男人其实以前性侵过一个十五岁的男生。”

“哈......”痴譳呆了一下，“所以你是想履行正义制裁他？话说回来，你怎么知道那种事情......”他识相的把“就当你说的是真的吧”这句话吞回肚子里。

“当年知道这件事的当事人很多啊，消息都在校园里窃窃私语呢。”杀人魔耸了耸肩，“差不多就是我和老师你认识的那一年吧，在我们那边，不是有个很有名的中学吗，那个学校的学生把我堵在巷子里打的时候，是老师救了我。”

“是......是那个一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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