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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甜腥味刺入鼻腔,黄楚光从睡梦中醒来,恍惚中看到身边的翠云侧着脸躺着,从她的口中不断地冒出鲜血,整个身体僵直在床上,随着心跳的频率抽搐着。
他由不得片刻停留,抱起翠云就冲出门外,却被门口的台阶绊了个跟头,重重摔在地上,翠云也被他摔在自己身前约莫两米的地方,鲜血依旧从口中不断往外流。路过的人都吓坏了,纷纷从他们身边绕开。
梁大姐听到门外的吵闹声,本想跑出来看热闹,她一边系着衣服扣子,一边慢慢往黄楚光这边走,当她看到翠云躺在地上的时候,放下手里的扣子,连滚带爬冲到翠云跟前,用颤抖的双手扶起翠云的头。
黄楚光坐在地上,用全身所有的力气抱着翠云,而此时的翠云,嘴角的血还没干,这场面看上去就像黄楚光用力将翠云身体里的血挤出来一样。周围的人越聚越多,有个会点治人法子的人从人群里钻出来,对着黄楚光怀里的翠云一阵摆弄,他把翠云反过来,面部朝下,然后用手掌来回抚摸着她的后背,一直到翠云将口中的血全部吐干净,整个身体完全瘫软在黄楚光的手臂上。
黑色的药汤散发出一股奇怪的味道,已经完全没有了草药的清香,是一种泥土混杂着腥臭的味道,黄楚光看着那个还留存着些许药渍的碗,麻木地站在桌子前,无力地抱怨老天对他如何不公,一次又一次将重要的人从自己身边带走。
最后一丝红晕从翠云的脸上消失,体温从她的身体里抽离出去,微微张开的双唇似乎还想要诉说着什么,但现在,她的灵魂已经飞去远方,剩下一个空壳,孩子从门口爬出来,一脸清澈与茫然,他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也许是他肚子饿了,四处找些吃的罢了。
翠云,你为什么要喝那碗药。
黄楚光握着翠云的手,一边的梁大姐也已经泣不成声,自从表叔留下药之后,她隔三岔五就到翠云这里看看她好了没有,直到昨天她发现翠云根本没吃药,便把药拿回家烧了给翠云喝,第二天就出了事。
当翠云倒在地上失去知觉的一刹那,她的脑袋里“翁”的一下,瞬间出现一个念头,她站起身,回到家里收拾好东西,她要找她的表叔问清楚原由,她不能让翠云死得不明不白,也为了给黄楚光一个说法。
原本温和的梁大姐,此时就像一只杀红眼的野兽,冲开围在一起的人群,头也不回地迈着大步远去。只剩下黄楚光的声音从嘈杂的人群中传出来——梁大姐!翠云她不该这样啊!
兜兜转转几年时间过去了,最后剩下的还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孩子,孩子每天都吵着要喝奶水,黄楚光就带着他上别人家里到处讨奶吃,久而久之,村里有小孩的女人一看到他带着孩子走过来,便二话不说,接过他手中的孩子,回屋喂几口奶吃。
如今的黄楚光,就是得过且过,能过一天是一天,如果有一天,村里的人不叫孩子喝奶了,自己就给他喝粥,喝米汤,再不行的话,两只眼睛一闭,也不失为一种安稳。
几乎是在一夜之间,一头青丝如落雪一般,灰白的发根一夜之间便占据了双鬓,让他看上去就像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也是从那天开始,他每天睡十二个小时,起床就把孩子扔给邻居,自己跑到梁文友那里干活,梁文友本想让他接替梁大姐看车,那样的话还轻松一些,但是黄楚光不答应,非要干那最重的活,梁文友劝了一两次之后,便不再劝了,就完全由着他来了。
平静的时光总是转瞬即逝,一年之后,黄楚光慢慢从翠云的死中走出来,孩子学会走路,开始在屋子里来回乱窜,他拿着这一年积攒起来的报酬,开始动起了心思。
尽管曾经的布坊已经面目全非,如今已经被有钱人家买去做了院子,他卖掉现在的小屋子,换了间大一点的带院子的地方,准备重操旧业。几乎花光了所有积蓄,他终于又一次将布坊开起来,开张那天,除了梁文友和几个之前的邻居来捧场之外,也就数门前的那挂鞭炮最热闹了。
院子里面的人熙熙攘攘,互相之间说的都是些客套话,没人注意到黄三从门外跑进来,他一边往里面跑,一边托着自己的右手,跑到黄楚光面前,颤抖着将右手伸到他面前。黄楚光一看,那孩子的右手食指被鞭炮炸了一个口子,鲜红的血顺着手掌往下流,他赶紧跑进屋里,找了几块布给孩子把手指包上,疼的孩子一直发抖。
站在一边的梁文友也上来帮忙,将孩子的手包好之后,两个人同时松了口气,梁文友突然说道:“黄哥,有的话不知道合不合适说啊。”黄楚光一脸疑惑地看着他,等他继续说,梁文友微微一笑:“不知你会否再给孩子找个娘呢?”黄楚光这才明白他的意思,一个男人带孩子总是不能面面俱到,家里还是要有个女人才行啊。
算了吧,我这人命硬。
热闹过后,人群散去,只剩黄楚光和几个伙计。他买来好酒好肉,将方桌摆得满满的,就算是吃了开工饭了。几个人一直吃到天黑,就把碗筷往桌子上一丢,各自回去睡觉了。黄三随便吃了几口,就不愿意跟着大人们待在一起了,早就回去睡觉了,好像一睡着就忘了被炸伤的食指还隐隐作痛。
天光大亮,当黄楚光醒来的时候,伙计们已经上工了,他们把那几台破旧的纺布机收拾干净,又搬出堆了几年的旧料便开工了。
心灵手巧的女工干劲十足,完全不输男人们。随着时间慢慢推移,一些人也开始对黄楚光眉来眼去,但他却不这么觉得,继续该干啥干啥,有人愿意帮他看孩子他也欣然接受,黄三就在这种东家带一天西家带一天中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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