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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寿宫。
已是酉时,老太妃只进了少量的流食,便早早的躺下了,近九旬的年岁,在任何时代,都可算长寿,思维尚还算清楚,但她心知自己时日并不多了。
“老太妃,贾府的老太太在外求见。”
宫女虽不忍进来打扰,但见贾母甚为着急,且许久不愿离去,她又知老太妃是个心软的,便只好硬着头皮进来禀报。
“哎!”老太妃幽然一叹,在贴身侍女的搀扶下,缓缓坐起身,轻声开口:“让她进来吧。”
很快,贾母便由宫女领着,走了进来。
“给老祖宗问安。”
贾母见老太妃垂垂暮态,满脸疲惫之色,顿觉于心不忍。
“坐吧。”
贾母落座,正欲说话,却被老太妃开口打断。
“我知你为何而来,也知你心中无奈。”老太妃说着,微微抬眸,那略显浑浊的双目注视着贾母,用略带沙哑的嗓音说道:“今日,你且听我一言。”
“请老祖宗训诫。”
“人生皆有终点!王朝尚有气数,何况一家一族?”
贾母闻此言,表情愈发郑重了几分,心神微凛,屏声静听。
恐整个大顺,也就只有这位老太妃敢说这样的话,许是预感到生命即将走到尽头,她对盛衰兴亡之事,看的愈发淡了。
“我虽简居深宫,对外面的事却也都有耳闻,武勋这些年的骄奢跋扈,想必你也清楚。”
“老祖宗明鉴!”
武勋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其他不说,就只宁府的贾珍贾蓉,荣府的贾赦贾琏,贾母岂会不知他们的德行。
只是老太太晚年一心只求平安高乐,对这些人,连句斥责也没有,事情发展到如今的地步,贾母也是有责任的,老太妃此时拿话点她,她也只能应着。
老太妃缓了缓,继续说道:“我如今这情形,也没几日好活了,终究是护不住你们的,何况这几人行刺的是长平,皇帝如何能忍,我若去说情又如何对得起长平?”
“珍哥儿是万万不可能行刺公主的,其中应是有什么误会?”
“事实既定,有没有动机已经不重要了,即便他不是想谋刺长平,伤害普通人就无罪吗?”
贾母一时被问得哑口无言,老太太虽护犊心切,但这些普世的道理,她还是懂的,无论贾珍是何目的与动机,但其枉法的事实是存在的,只是情节轻重而已。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珍哥儿有罪该罚,但也不至如此啊?陛下这是要绝了宁府!”
老太妃摇头轻叹,道:“看来你是平安高乐久了,有些道理竟想不明白。
如果皇帝这次忍了,那下次恐怕会有更大的爆发,到时才真真是你等这些勋贵的末日!
今日宁府没了,反而保下了荣府。”
贾母听了老太妃的话,此时心中方才了然,神态瞬间变得颓然,身体也佝偻了几分,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所谓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宁府到贾蓉这一代,刚好五世,虽还没传到贾蓉手中,宁府就没了,但好歹也富贵了五代人。
或许这就是时代轮回吧,腐朽的终归会消亡,新贵也终将会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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