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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爸爸去世（第1页）

可能每个人的生命就是这个样子，本来好好的一个人，说病就病了，所有人都抱着能治好病的想法，却依旧不得不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这天夜里，爸爸躺在炕上睡着了，他的呼吸声音很沉重，妈妈坐在一旁织毛衣，我不知道这个时候妈妈在想什么，只是她看着爸爸的眼神有些闪避，我坐在另一旁看书。以前我不会在这个时候过来打扰他们，但是这几天，我睡不踏实，总觉得爸爸会突然的离开我们。

“春香，明天你给你表哥打个电话，让他晚上到家里来一趟吧。”妈妈忽然让表哥来一趟家里，我有点意外。

她说的这个表哥，是我二舅的儿子陈子良，他在省城中学当语文老师，小的时候是在我家长大的，后来上大学工作之后就搬走了。据说，这个表哥比奶奶杨春香大13岁，从小对奶奶特别好，像亲哥哥一样的照顾这一家子人。他工作了之后，每个月还会给家里寄来生活费，春生收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也来过家里，我见过他，长得很高很瘦，右脚有一点点的残疾，走起路来脚腕使不上力气，脚尖会拉在地上，过门槛的时候会不小心的磕一下。可能是当老师的原因，劳心劳力的，表哥看起来要比同龄人长得着急一点，但也比其他人踏实。

我第二天给表哥打了电话，下午的时候，就看见他风尘仆仆的赶来了。手里拿着大包小包的东西，除了给爸爸妈妈的补品，还有他的行李。我当时顿时就明白了，妈妈是害怕爸爸走的时候没有个得力的人在身边帮忙，所以才会让我把表哥找来。而表哥也是个明白人，还跟学校请了假赶来我家。

“春香，我听姑姑说你种了很多树？”

妈妈把我的事情全部告诉了表哥，当然肯定也包括我和润玉的事情。但是表哥始终没有提起，只是问我种树的事。

“是啊表哥，再过几年，这荒山会很好看的。”

“嗯，我相信你。明天带我去看看，我给你和你的树苗苗拍张照片。”

“好啊，这倒是个好主意，等以后看看，一定会很有成就感的。”

表哥见我笑得那么开心，也没有说什么扫兴的话，只是时不时的提醒我，爸爸去世之后，我要考虑一家人的生计问题。亲戚就算再好，也不能一直接济我们。

“表哥，我想种草莓，肯定很赚钱的。”

当时的我，确实只想着自己能够发家致富，我也没有奶奶那么伟大。在山上种树，是没有办法的，那是为了完成爸爸的愿望。可是要种草莓，是切切实实的想要自己赚钱的。

表哥听了我的设想，觉得是个好主意。可是他又跟我说了一个很现实的问题，“种草莓是技术活，你会种吗？”

我当然不会，最近也在纠结这个事情，身边也没有这方面的专家，所以理想很美好，现实确实很骨感，我赚钱的第一步就有这么多的困难，今后还不知道怎么样呢。但是这个世界上，从来都没有不劳而获的幸福，所有成功的人，背后都是一路坎坷的，不能怕吃苦，苦过之后的日子才是甜的。

这些话，是表哥告诉我的。上次他来的时候，匆匆忙忙的就走了，我还是第一次和他说这么多，这也是他第一次跟我说心里话，他还给我写了一幅小楷：万般皆苦，唯有自渡。

那幅小楷字写的很漂亮，以前也看奶奶写过毛笔字，总是羡慕她能写那么好的字，一直想跟奶奶学，可我这个人太懒了，连毛笔都懒得拿起来。看见表哥的字体，比奶奶的还要漂亮，终于还是缠着表哥让他教我。

“毛笔字是要下苦功夫的，你这一时半会儿能学会吗？”

“表哥，慢慢学就会了嘛。”

“我可以教你，不过你也得下苦功。”

我欣然同意，“一定。”

“我是说，你去上夜校。不是想要种草莓嘛？省城的夜校里有教技术的老师，学费我给你出。”

此刻的表哥，就像是我以前看的那些小说里的霸道总裁，超级宠爱自己妹妹的那种。

我考虑了表哥的建议，可是去了省城之后，万一爸爸有个三长两短，家里就只有妈妈一个人，她会感到孤单的。

当然，这些事情我还没有好好的想清楚，爸爸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他吃不下任何东西，瘦的只剩下皮包骨头，因为他自己已经使不上力任何力气，光靠别人帮他翻身，他的身体特别特别的沉重。他说口干，妈妈给他一杯水，他都没有办法抬起头来喝水，总是把水洒到自己的身上，喝不进嘴里，最后还是在杯子里放了一根吸管，他才能勉强喝到水。

国庆放7天假的时候，春生也回家了。那天一大早，天还没有亮，我迷迷糊糊间，春生推了推我的肩膀，抽泣的跟我说，“姐，醒醒，爸爸走了。”

那一瞬间，我全身的力气好像被抽空了一样，没办法支撑自己的身体，还是在春生的帮助下坐了起来。

我跟春生跑去主屋里的时候，看见村里的庄社们站了一屋子，他们的表情很凝重。我是泪失禁体质，哭着要冲进屋里看看爸爸怎么样了，可是被表哥拦腰抱住了，春生是被狗二拉住的。

“别看。”表哥安抚我说到。

我好像能感觉到奶奶身体的疼痛，心脏好疼好疼，就好像要裂开了一样，像千万根针在扎一样，没有一刻是好受的。

表哥说爸爸走的很安详，半夜里回光返照的时候，嘴里呢喃着说自己看见了家门口漫山遍野都是挺拔的杨树，青山绿水环绕在他身边，美丽的花瓣送他到了这辈子最想去的BJ天安门。

原来爸爸一直都有去BJ的愿望，那满墙贴着的天安门广场的画片，都是他的执念。如果重新来一次，我一定会再细心一点，留意一下爸爸的心思，那我一定会带他去天安门广场看看的。

村里有丧事的时候，所有人也都会来帮忙，经验最丰富的那一位被称为“丧主”，也就是整个丧事让他主事，其他的人来了之后到他那里领差事，然后各自忙各自的。

年岁长一点的爷们儿，帮爸爸换好寿衣，停放在丧主准备好的灵堂里。这个时候我才看了一眼被蒙着脸的爸爸，他安静的躺在那里，身上盖着白布。灵堂上方挂着他的遗像。我跪在那里，穿着孝服，头上戴着白色的孝，布鞋上也被缝上了孝布。最前面跪着的春生是孝子，从头到脚是麻布的孝服，身体一抖一抖的，是在哭啊。可是我看着爸爸的遗像，再也流不出一滴眼泪。

妈妈哭的撕心裂肺，被小姨她们扶起来，她又哭着滑下去，最后还是被表哥和小姨架起来送回屋里休息的。

院子里人来人往的，都在按自己的分工忙碌着。院墙周围摆满了花圈，中间还有一具棺材，还有人陆陆续续的来祭奠。

表哥帮忙招呼着来祭奠的亲戚朋友，给他们敬酒，让他们多吃一点。时不时的还从席间传来笑声。我不太理解这里的丧事流程，总觉得在丧事上大笑是不尊重死者，就连一向稳重的表哥，这个时候看起来也有点不稳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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