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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受降签字之后,先由米尼兹将军代表美国政府在投降书的受降位置上签字,第二位签字的是中国的徐永昌将军。”
“这段历史值得回顾。”格伦斯基维护中国的合法地位,“从当时报道看,最高总司令邀请徐永昌、魏锐德、潘西凡三位将军陪同他签字时,只向魏锐德、潘西凡两位将军各要过一支钢笔,而向徐永昌将军要过三支笔,才将自己的名字写完,这就意味着最高总司令承认中国在抗日战争中做出的牺牲最大。因此,我同意穆尔德尔先生的意见。”
麦克阿瑟似乎有几分懊悔,但事情已纸写笔载成为历史无法改变了,何况刚才自己还说了“中国受日本的侵略时间最长”的话。他讷讷他说:“就按穆尔德尔先生的意见办吧,梅汝璈先生坐在基南先生左边,盖萨特先生坐在韦伯先生右边。但是,这并不意味着美国对抗日战争的贡献不如中国。”
大家鼓掌表示拥护。但商震和梅汝璈没有这种表示。他俩此刻的心情,类似出嫁姑娘的心情,哭不能说明悲伤,笑不能说明欢乐。
五月的东京,受季风型亚热带森林气候的影响,气温不冷不热,十分宜人。天是那样的蓝,阳光是那样的明媚,四面八方洋溢着一种柔和气氛。但是,这种宜人舒适感,只属于正义的胜利者。
五月三日,又是一个举世瞩目的日子!
日本同盟通讯社和各国通讯社,都于昨天下午或晚上发表了远东国际军事法庭于今天开庭的消息。全世界人民关心的,是日本战犯能否得到正义的审判。日本人民关心的,是哪些人定为甲级战犯,是否与自己有这样那样的瓜葛。被告的主要亲属接到旁听的通知之后,一夜没有睡好。他们的思想很矛盾,既害怕五月三日黎明的出现,又盼望黎明快点到来。
宽敞明亮的法庭,庄严肃穆。法庭右边悬挂着十一国国旗。国旗的排列,与法律代表团团长的座次排列一样。距离国旗不远那最高的一一排座位是基南、韦伯、执行书记官庞米塔和十一国法律代表团团长席,略低的三排座位是法庭书记官和各国的首席检察官、首席审判官、首席法官,以及他们的助理席。正中间留着约六尺宽的距离,那里摆着十一盆盛开的白色玫瑰花,与铺在长形条桌上天蓝色桌布相映成趣,使人感到清新而圣洁。正对面三排座位是被告席。被告席后面四排座位的第一排是辩护律师席,另三排是新闻记者和旁听席。那层次与法律代表团团长席相等的一排座位,是麦克阿瑟、远东委员会代表普迪吉、同盟国战争犯罪调查委员会代表阿塞尼斯基和十一国军事代表团团长席,后面还有一排座位,那是他们的助理席和麦克阿瑟的两位女秘书席。
上午七点五十分,一队美国宪兵由坎沃奇宪兵中校率领进入法庭,其中八名宪兵站在被告席后面,坎沃奇和十名宪兵面对十一国国旗,背朝着法庭人口处的铁栅栏门站立着。紧接着,在雄壮的军乐声中,身着黑色法衣的基南、韦伯和所有的法官们,以及麦克阿瑟、萨塞兰、普迪吉、阿塞尼斯基、十一国军事代表团团长和各一名助理、辩护律师、新闻记者依次入庭就坐。最后入庭的是近百名旁听者,他们是被告的亲属和日本各地派来的代表。
四十六名被告已于半个小时前,从巢鸭监狱押到法庭候审室。他们闷闷地坐在那里,吸着监狱从早晨七点到晚上七点每小时发给的一支香烟。有的也许过于紧张,也许过于麻木,已经在吸第二支香烟了。整个候审室烟雾腾腾,弥漫着一股浓烈呛人的烟草味。有的被告在不断咳嗽,有的在连连打喷嚏。
八点正,军乐声陡然停止,法庭仿佛进入万籁俱寂的深夜。这时,为了便于记者们拍照,天棚上的七十八只电灯全部亮了。
基南威严地起身宣布:“远东国际军事法庭现在开庭!我们审判日本战犯的目的在于伸张正义与维护和平,这就是东京审判有异于一般审判的根本所在,因为我们要从万恶的战争毁灭中挽救全世界,也就是为了文明而战斗在东京审判的法庭内外。现在,我命令,把定为甲级战犯嫌疑犯的四十六名被告押人法庭接受起诉!”
“嫌疑犯”三个字,使部分被告的亲属那早已破碎的心,获得某种慰藉,他们默默地祈祷,希望自己的亲人是嫌疑犯。
这时,被告们由十名美国宪兵押着一一穿过铁栅栏门。第一个进入法庭的是东条英机。他身着褪了色的黄布军装,两只眼睛透过近视镜片望着天棚,昂头挺胸,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五分钟以前,一名美国宪兵指挥被告们排成四列队,要他站在第一队的最前列时,他苦笑着说:“我还有资格当领队?”
那宪兵说:“你满有这个资格,因为你的大名排在最高总司令部颁发的第一号逮捕战犯令的第一位。”
去年九月十二日下午,东条畏罪自杀,因一时心慌意乱,手枪子弹没有射中心脏未死,在医院接受治疗时,他一再痛苦地说:“请不要抢救我,我不愿意在征服者的法庭上受审。”医生们强行抢救他。三个月之后,他伤愈出院,从医院门进入巢鸭监狱门。现在,当他第一个站在被告席时,在心底里喟然长叹一声:“难道真的是在劫者难逃!”
一眼望去,除了东条穿军装,大川周明穿件深蓝色运动衬衫,其余的被告都穿着黑色或灰色西装,而且都结上领带。
跟在东条后面的是已进入古稀之年、眼眶有点凹陷的广田弘毅。他行动的大模大样,只能说明他不服输和不认罪,他走到第一排第三个被告席位就站定了。站在被告席后面的一个宪兵走过去,拉了他一下:“站过去,这是南次郎的席位,桌子上有坐标。”他两脚迟钝地移过去,伸手把坐标转过来,见上面写着他的姓名才站定。
南次郎挺着个大肚皮,蹒蹒珊珊走上被告席。他抬头望了望十一国国旗,想起自己的悲剧命运,把头沉沉地低了下去。
干瘦却庄重的畑俊六,一路正步走进法庭,法庭尚未开始宣读起诉书,他就把摆在桌子上的意译风戴在耳朵上,他戴了一会,见左右的被告没有戴,自嘲地摇摇头,把意译风取下来,小心翼翼地放回原处。他见桌子上摆着一个本子,就戴上老花镜,拿起那本子看了看,才知道是起诉书的日语翻译文本,他不想看又很想看,最后还是没有看。他把老花镜塞进口袋之后,感到一阵头昏。真想坐一会儿,虽然屁股后面有椅子,但他不敢坐。他弯着腰,两手捧着脸,两时撑在桌子上约三分钟才站起来。
永野修身的脑袋特别大,与身材比例很不协调,如同一幅夸张的漫画。仿佛脖子顶不住那脑袋似的,走一步,大脑袋往前点一下,使人担心脑袋会随时掉下来。他是唯一的一个面对十一国国旗深深鞠一躬的被告。
瘦得像一根细麻杆的松井石根,想起法庭对他的五次预审,一直审问他在南京大屠杀中的犯罪行为,垂直在大腿旁的两只手,老是微微发抖。
平沼骐一郎年纪最大,已经年过八旬,头发、眉毛和胡须都是银白色。他驼着背,走路踉踉跄跄,由一个宪兵搀扶着走上被告席,两手撑在桌面上才站稳。
大川周明的黑色长裤下面光脚拖着木屐,时而两手抱胸,时而两手剪背,走路的姿势,像是五月早晨的散步。他走到第二排第一个席位,刚在东条后面站定,就伸出右手,在东条的秃顶脑袋上啪地一巴掌!东条一惊,回过头来,对大川两眼一瞪:“你发疯了!”大川裂嘴一笑:“没疯,因为我特别喜欢你,又特别痛恨你!如果你不发动太平洋战争,你和我怎么会站在这里!”一位宪兵走过去,悄声对大川说:“这是法庭,请严肃点。”他又裂嘴一笑,两手抱在胸前,自言自语:“什么叫做严肃?严肃是什么东西?”
松冈洋右拄着竹拐杖,脸色又肿又青,拖着被肺结核严重侵蚀的病体进入法庭。他弱不禁风,走得很慢,不时地咳嗽,他向旁听席望了望,一眼见到了在同盟通讯社当记者的儿子松冈谦一郎、痛苦地向儿子点点头。
拄着拐杖进入法庭的还有重光葵。他拖着一条假腿,一瘸一拐,行动很不方便。有个宪兵走过去要搀扶他,他微笑着摇摇手表示谢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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