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搏斗到凌晨,嘉羽终于精疲力竭而选择放弃,他不得已在床尾置一盆冷水,把手插进去,趴着睡。这一晚,有个双手被拿去插了铁钎洒上孜然做烤肉的梦萦绕不去。
梅纹被逗得噗哧一声笑了出来,然后端详着嘉羽说,看来书不能读得太多,所谓高分低能也不假,像你这样傻头傻脑的,竟然单独活了这么久,也算是奇迹了。
傻头傻脑。嘉羽望着梅纹的笑脸,转过头望向窗外,却想起九月,她也曾经这么说过,在另外的情境。
那次给小三和小四送了晚饭,九月挽着嘉羽走过静谧的天文台,一地月光。她说,在我心里,你好像一只猫。嘉羽不明就里。九月接着说,因为你太缺乏安全感,总会在那些暖洋洋的,生活的细枝末节中迷失自己,而不敢摆脱它们去看看事情的全貌。而猫就是这样的,它们忠于自己的感受,忠于熟悉的生活,在新的环境里会困扰会惶恐,并且对自己毫无掩饰。
可是谁都会的,要离开自己的家去大海另一面的国家,这并不容易。嘉羽辩解道。
你不同于你的那些朋友们,你是特殊的一个。因为过于敏感和小心,所以你也是只可怜的猫,可是放心吧,我要用心保护你。九月轻轻亲吻了嘉羽,抚摸着他的脸颊说,我是这么爱你,无论今后陷入怎样的困境,我的吻都会让你长出翅膀,远离危险。
嘉羽搂住九月,笑着说,听起来好像神话里的故事。
不,是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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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勒斯的九月》 第49节
看到平日里车满为患的停车场此时空旷得像一块墓地,而且是免费墓地,嘉羽和梅纹决定停下,出去散步。他们路过几家即将打烊的餐馆,醉酒的人们相互搀扶着站在门口,嘴里嘟囔着毫无关联的词语,或者突然大笑起来,声音在街道上回荡。他们迈着大步,数着规则的地砖朝前走。嘉羽的步长是四块,梅纹三块。
白天招摇而过的车辆都回家睡觉去了,马路变得宽广,只有偶然开过的出租车跟上他们的脚步,嘉羽朝司机摇摇头,车便轰鸣着远去了。树影婆娑,光秃的枝干在地面上扭曲,纠结处活像一张蜘蛛网。
风势渐小,并且开始变换方向,忽而劈头盖脸,忽而从身后袭来,防不胜防。梅纹使劲缩了缩脖子,嘉羽见状,将围巾解下来递给她,梅纹也没有推辞,欣欣然接过来。
好浓的香水味。梅纹用围巾包住脸。
那是D*id Doff的冷水,以前朋友送的,很大的瓶子,两年都没用完。嘉羽觉得不能再提九月的名字了,否则会显得这是他生活唯一的主题。
还有烟味。
那是很多牌子的混合体。嘉羽答道。他如数家珍般列举他抽过的烟,昂贵的、廉价的、细长的、粗短的、清淡的、暴烈的,不一而足。如果要评比颁奖,他想他会选来自某个夜晚的Old Holdborn Yellow。
似乎也是冬天,或者比现在更早些,即将入冬的时节。他站在二楼阳台上抽烟,手指冰凉,正在无聊地四处张望,楼下传来门响,一个女人款款走了出来。因为有过一面之交,嘉羽知道她是塞浦路斯的留学生,专业记不清楚,也许是人类学和哲学其一。总之,良久的沉默之后他们看到了对方,那女人邀请嘉羽下楼一起抽烟。我有好烟,她说。
她在嘉羽的注视下从锡纸里取出一小撮烟草,均匀地洒在烟纸上,慢慢卷起来,她的手指细长而柔软。在纸即将用尽时,她张开嘴唇,让舌尖在烟纸边缘轻轻滑过去,再用指尖捏好交给嘉羽。接着给自己也做了一个烟卷。
火光明亮,蓝烟袅袅,嘉羽坐在门前的台阶上听她讲述如何买到这种欧洲的烟草。它很烈性,混合着冒火的余烬,直达心底。那种感觉像是周末的清晨躺在床上听雨,或者在雪地中奔跑,宁静的安全感。精神亢奋,思维沉淀。可是难得有这样的好日子,因为这里极少下雪,嘉羽想,他把冬天留在家里了。
她答应下次回欧洲帮嘉羽带些过来,可是不久之后她便结了婚,搬到新墨西哥。临走的时候嘉羽问她,为什么不等一年后拿到学位再离开。她说,有些事情注定可以成功,那就等你需要的时候再做,但是另一些事情,错过这个时机,就再也不会有了。
《那不勒斯的九月》 第50节
凌晨三点半,这条马路完全属于他们。他们踩在路中央的双黄线上,前后都是没有尽头的街灯。梅纹说好冷,从脚到膝盖都失去感觉,再走下去恐怕要瘫痪了。嘉羽建议回到车上,梅纹却摇摇头,说难得如此清静,就这样离开实在可惜。
不如跑步吧。嘉羽问她,也许能暖和点。
于是他们真的跑起来,杂乱的脚步声在路边回响。起初只是小心翼翼,像在热身,生怕伤到冰凉的脚踝。这让嘉羽想起上大学代表系队踢比赛前,和队友并排跑在球场边,太阳暖洋洋地洒在身上,所有人都跃跃欲试。等待上场的时候,他坐在草皮上套上球袜,用发带将头发细细拢好,取出鲜红的比赛服,亲吻背面洁白的18号,默默祈祷,仿佛一场战斗的序曲。
这些景象令他血脉喷张,身上热了起来,嘉羽猛跑几步冲了出去,头发瞬间飘散开来,随着身体有节奏地上下摆动。倒转身,梅纹还在身后十步左右的地方吃力地跟着他的步伐。要抬起头、摆臂、调整呼吸,嘉羽朝她喊,这样才能带动你的双腿。他放慢速度,等着梅纹赶上。
风势继续减弱,又或者是他们沉重的喘息遮蔽了风声,没有交谈,只有喘息。慢慢地,嘉羽感到梅纹在靠近,一点一点,他们的外衣摩擦发出细碎的声响。他看到她的长发拂过自己的肩膀,他看到她的脸上朦胧的潮气。他看到她的手伸过来,抓住自己的手。
她有一双好看的手,白皙的手背,修长的手指,柔软的手掌,细密的掌纹。自然,嘉羽并没有如此失礼地细细端详,可是他能感觉到光滑细致的皮肤在他的掌心散开,带着温热的汗湿,以及些许矜持。他不敢用力,只是轻轻握着。一幢一幢的建筑被他们留在身后,全都黑乎乎的,就要来到路口,黄色的交通灯在半空闪烁。
你的手好凉。嘉羽权衡许久蹦出这么一句。
你的也是。梅纹说。
推开沉重的玻璃门,他们走进街角的饭店。是间不小的全天营业的广东早茶店,客人都挤在里面靠近空调的位置,空位很多,但他俩太热了,靠窗的座位是唯一的选择,先点了两杯冷饮,还特意嘱咐多加冰。
令嘉羽高兴的是,店里正在播放的音乐是Chet Baker的'These foolish things (Remind me of you)',他最爱的爵士乐曲之一。爵士钢琴的琴键轻轻落下,干爽明朗的前调缓缓流出,沉闷的小号音迅速跟进,吹出忧郁感伤的旋律。整首乐曲都包含舒缓的况味,仿佛夜行的人们迷离的神情。
嘉羽曾经想到,如果他们有朝一日真的拥有自己的书店,这支曲子是一定要播放的。它正是为此而生的。
《那不勒斯的九月》 第51节
街道并不宽,从四个方向延伸到这里,形成小巧别致的路口。嘉羽告诉梅纹,某次在华盛顿特区参加会议,他每天晚上都会和Lee去宾馆附近的小酒馆坐一会,墨绿的木质招牌写着Murphy’s of ,悬挂在街角窗户上。这些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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