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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饭局（第1页）

似乎我们又回到了以前在农村里平静惬意的生活，我们似乎都有意抹去这个话题，不知不觉中我恍惚以为自己可以留在奶奶身边，直到突然一日，爸爸接到了方大伯的电话，我刻意又谨小慎微编织的现实成为结束。

爸爸的手机铃声响起，我也不再像之前那般时时留意爸爸的来电，但是爸爸的脸色一变，接通了电话，只听到那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我惊讶地望着爸爸的神态，从爸爸的回答中，我也能猜得八九不离十，挂断电话后，爸爸喜忧参半地朝妈妈说：“英，刚刚方大哥来电话了，说是千的事有头绪了，他叫我现在赶去宜华吃饭，那里有几个领导可能可以把女女转学去宜华。”爸爸看上去似乎有些难言之隐，苦涩地叹了口气。

妈妈走上前来，有些心疼地看了看爸爸，缓缓地说：“华，快去吧，如果能把女儿转学到城镇读书也是值得的。”妈妈顿了顿，犹豫不决地说，“少喝点酒，早点回来。”

爸爸迟疑了片刻，沉重地点点头，就匆匆忙忙地开车离开了。

爸爸到达饭店后，一推开门，坐满了一屋子的人，方老板起身朝爸爸挥手示意，随后爸爸走到了他留下的座位上，爸爸和这些人显得格格不入，爸爸晒得黝黑的皮肤，平常在村里总是一副不修边幅的样子，略微有些驼背，一米六左右的身高，鞋子上残留着些许泥土，低垂着头默默地走进来，走进来之后，无地自容般站在那里，呆呆地笑着，而他们有的身穿工作服，有的西装革履，个个都衣着整洁，却又像饥饿的狮子般直勾勾地盯着爸爸，脸上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不屑的目光。爸爸苦笑着环绕一圈，就像虎口下的食物般，只能用僵硬的笑容来掩盖内心的惶恐和紧张。面对火辣辣的目光，爸爸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自卑，于是像抓住救命稻草般向方老板投去乞求的眼神。

方老板落落大方地站着，微笑着说道：“这是我的好兄弟，华，这几年我一直和他做生意，他是个有脑子的人，在乡下做木材买卖，这几年赚到不少钱。今天我让他和大家认识一下。”

爸爸难为情地摇摇头，又不自然地摆摆手说：“哪里哪里，也就够养家糊口，不过也还好。”说着，心底油然而生一股得意。

周围的人都对爸爸另眼相看，看爸爸的眼神与刚刚迥然不同，随后方老板和爸爸一一介绍他们，直到最后一个人的时候，他特意说：“华，这就是老许，他和教育局的人比较熟，这件事还得仰仗他帮忙。”

那人大笑着站起身来，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那圆润挺拔的啤酒肚了，他狂妄地说：“别的不敢说，我和教育局的局长是认识的。老弟，我帮你去说说看。”

爸爸惊喜地说：“真的吗？那就太感谢许大哥了，这件事就多麻烦你了。”爸爸的身子微微向前低倾。

那人仰起头，拍拍胸脯地说：“好，下次我就带你去见教育局的局长。”

爸爸喜出望外，连忙道谢，随后爸爸连忙端起酒杯爽快地说：“许大哥，我先敬你一杯，这件事就靠你了。”

酒过三巡，爸爸悄悄地来到前台结账，询问收银员后，一顿饭花费了三千多，那一刻爸爸是难以置信的，但是爸爸的尊严不允许爸爸表现出任何惊讶，于是爸爸看似爽快地掏出兜里的钱，仔仔细细地数了钱之后，交给了对方。转身回去的路上，爸爸眉头微微皱紧着，眼神无力又黯淡，就连呼吸都显得格外轻缓，就在进门的那一刹那，爸爸戴上了那副假笑的面具，又挨个和他们每一个人敬酒，爸爸每次的酒杯都低于他们，如果低于他们的仅仅是酒杯就好了。

酒桌上一片狼藉，他们摸了摸饱腹后的肚子，身子后靠在椅背上，其中一个人微醺着说：“小华，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今天这顿饭吃得很开心。”

爸爸喜笑颜开地连忙应答道：“您开心就好，能和您交朋友也是我的荣幸。”

随后一个女人朝方老板说：“老方，今天又让你破费了，本来我是打算在家随便煮点饭吃的，可是听说我老公要来应酬，我怕他又吃得醉生梦死，所以我就和他一起来了。”说着，一边装作一副难为情的样子，一边嫌弃地瞟了自己丈夫几眼。

方老板大气地摆摆手，说道：“多一个人更热闹，我还巴不得你每次都来呢。”

一阵寒暄过后，他们终于结束了滔滔不绝地吹嘘，各自都散场了，最后只剩下爸爸和方老板，方老板拍着爸爸的后背说：“华，你女儿读书的事情就是需要这些人打点的，求人办事请人吃饭也是应该的，虽说这顿饭也不是一个小数字，但是也是值得的。”

爸爸心领神会，微笑着说：“是啊，大哥，这顿饭我肯定是要请的，我刚刚已经结账了，还得多谢大哥帮我找到这些关系。”

方老板佯装愠怒地说：“华，你什么时候去结账的？这顿饭钱应该是我给的，你都叫我一声大哥，哪有让你买单的道理？你这可做得不对了。”嘴角划过一丝狡猾又侥幸的笑。

“大哥，这本来就是我有求于人，当然是要我请客了，哪有让大哥给我买单的道理？”

方老板大笑了一声，拍拍爸爸的肩膀，点点头说道：“华，我就知道你是个聪明人，你放心，那件事我一定会给你办好。”

爸爸连连道谢：“那就多谢大哥了，这件事就麻烦你了。”、

爸爸走出饭店，踉踉跄跄地走到一个垃圾桶旁边，随着一阵酒气冲天，爸爸将刚刚下肚的酒一吐为净，伴随着肚子阵阵翻滚，爸爸瘫坐在地上呕吐。随后，爸爸往旁边略微干净的地挪了挪，坐在街道旁的路牙子上，双手折叠着搭在膝盖上，头沉甸甸地低垂着埋在手臂里。稍微恢复了一刻清醒，爸爸感觉头痛欲裂，挣扎着想站起身来，最后被软绵绵的双腿打败了，沉沉地坐了回去。手机屏幕在乌压压的夜色中挤出一丝亮光，爸爸才想起拨打妈妈的电话，他眯着眼睛，努力用瘫软的手掌将手机顶在耳朵旁。

妈妈接通了爸爸的电话，忧心忡忡地问：“华，你怎么还没回来？我怕你在开车又不敢给你打电话。你是不是喝酒了？”妈妈一连串的语言轰炸让爸爸措手不及。

爸爸有气无力地回答：“是啊，我喝了好多酒，现在在路边的垃圾桶旁边坐着，我等一下再回家，等我醒醒酒。”

电话那头传来妈妈无奈的叹息，用微弱的声音说：“你怎么喝那么多酒啊？”妈妈又怎么会不知道爸爸为什么会喝醉酒？他们怎么可能会放过爸爸？他们总是喜欢以不喝酒就是不给我面子的借口一而再再而三地逼迫爸爸喝酒，可是妈妈还是下意识地问出来了。

爸爸那头沉默了片刻，虚弱地说：“英，你知道今天这顿饭去了多少钱吗？”不等妈妈反问，爸爸就震惊地说，“三千多，将近四千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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