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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8章（第1页）

到底是大司马身边心腹，赵器的聪明就在于此，他至今在大司马手中也未得一官半职，可谓公府局外人，却无碍他识人知事，步兰石经他这半日指点，总算窥见门径，却也只是叹道：

&ldo;张子衡这人精明能干，却沉沦下僚多年，如今得了机会，想往上攀缘，也是人之常情，你有所不知，他家中我偶然间路过一回，确是贫寒得不像样子，存些机巧心思未必是坏事，常人就是想投大司马的好，也寻不着道啊！&rdo;

赵器望着他笑了一笑：&ldo;步兰石是菩萨心肠，什么事都肯设身处地为他人开脱，我也不过一说，只是这样的人，倘我是公府属官，是不愿深交的。&rdo;步芳沉默一瞬，答道：&ldo;大司马看重的正是十步之内，必有芳糙，他只要愿尽心尽力佐助主官，为民谋福祉，便是有些手段，无碍大局，也随他吧。&rdo;

等赵器牵了马出府，见成去非早换了身窄袖乌衣立于阶下，赶紧将一柄错金马鞭递到他伸出的右手上，自己也翻身上马，一声骄嘶，跑到前面引路去了。

两人纵马的方向是朝京畿周边来的，绕过主城区，待行至一片视野开阔高地，赵器勒停了马，原地踱步道：&ldo;大公子，您往东南看。&rdo;成去非顺他手指方向望过去：钟山脚下果起了一片别馆，茂林药圃，鱼池水碓，莫不毕备。一众别馆分散几处，其中一处庭前热闹，宾客来往不断，成去非脑中顿时记起赋中&ldo;昼夜游宴&rdo;之语，凝神四下打量许久，眼前一幕，似曾相识，他很快记起凤凰元年，他来田郊考察农事，遇一老者，攀谈间亦涉及诸类事件，遂安排赵器道：

&ldo;这处以往应是田地才对，你过去向那些木匠打听打听，问问是怎么回事。&rdo;

赵器一紧缰绳，就势直下，到了未完工的一处别馆前，拦下一人问话，那人却只忙于做工，懒得应话，敷衍一句&ldo;不知&rdo;甩膀子走人，赵器只得找到一看样面善的长者，不料对方手艺虽好，却已是耳背至极，赵器嗓尖冒烟，对方仍充耳不闻，赵器无法，四下睃巡时，忽瞥见一熟悉身影，疾步奔了过去，唤道：

&ldo;桑榆！&rdo;

那身影骤然掉过头来，果真是桑榆，赵器问道：&ldo;你怎么跑来此处？不在家中伺候吴大人？&rdo;

桑榆袖子挽得老高，往额角拭了把汗，苦着脸道：&ldo;吴大人自去年秋天开始，就变得极怪，整日窝在廷尉署，除却年节回家过了两日，平时都不见人的，哪有这样给府衙卖命的。穆先生又去了西北游学，闵老夫人身子硬朗，用不着我伺候，我倒成了闲人，总不好再花吴大人薪俸吧？&rdo;

听她絮叨起吴冷西，赵器心中自是知晓些隐情的，不好相提，含糊应了两句便问起正事，桑榆歪头想了想，答道：&ldo;我听说这片地是买来的，去年又是洪水又是瘟疫，好些人都贱卖了田，更惨的，就是卖儿卖女也有，倘不是吴大人领着薪俸，怕是我，现在都不知被卖至何处了。&rdo;

桑榆随手一指：&ldo;看见那人没有，他一双女儿都卖了，每日只说他家阿囡生的好，被好人家出大价领走的，也不知真假。&rdo;桑榆这类事情见得多，说起来神情平平，语气平平，颇有些麻木的意思，赵器却听得无从应话，只得匆匆返回至成去非身边。

一五一十将桑榆那番话学与成去非听，桩桩件件，赵器几语倒也就说得清楚了，此时，日头西移，天光稀薄，夕照将不远处的莫愁湖灌成一溪金汤，成去非在默默听完赵器回话后，神情和平素并无区别，只随即轻叱一声，往回赶了。

大司马驭马方一现身，公府两旁侍卫早纷纷见礼，成去非纵身跃下，刷地一声，将马鞭投进赵器怀中，刚拾阶而上，就见李祜匆匆而出，跟主官错身时竟没看到，还是赵器提醒一声，李祜这才疾步蜇回来，面上一红，尴尬施礼道：&ldo;大司马，台阁中出了点事，度支部一个记事郎听闻险些被打死，下官这就回去勘察是怎么一回事。&rdo;

成去非眉心动了动，台阁中用的顺手几人皆被他带来了司马府，如今余者多有松怠，他也清楚，不过竟出了这种事，倒是头一回，遂道：&ldo;也到散值的时候了，问清楚明日再回话罢。&rdo;

第261章

台阁已过散值的时辰，宫门要落锁，司务先将昏迷的书令史田林子移至宫门外最近一处官舍，既通报了主官李祜，怕是要问话，这司务寻来大夫，一时间便也未再走开。

在台阁，书令史已是品阶最低者，多由寒庶子弟担职，事繁位微。田林子正值双十年华，生得文弱，动辄红脸，在此当值也不过开春的事，由原大尚书虞归尘最得力吏部郎小选而来。台阁人事如何动荡，却很难波及到他们这一众本就无关紧要的寒门小吏上，琐事杂事依然记在他们头上。田林子入阁晚，人也腼腆，做事却一板一眼，极为较真，他所掌管者正是登记各司官吏来度支部开支事宜。

今日一早点卯过后，田林子照例坐于几旁，摆好登簿，正襟危坐，直到门吏一前一后领进两人来。田林子每日所接待者，几乎皆比自己品阶高，遂要起身见过礼，方得回几旁援笔。

&ldo;请问是哪一司？&rdo;田林子按部就班问这先来的道，来人一笑道：&ldo;司农司，来申请用钱。&rdo;说着将竹木所制名刺递了过来，田林子一面看，一面记下，待事了，方问道：&ldo;请问要度多少？&rdo;

这名大司农史青亲遣的都水司务遂又掏出一份报表来，道：&ldo;某的主官已将筑堰围湖各样所需明细标注清楚了。&rdo;

司农司来申钱，田林子一个春天已接手几回，史青的笔迹也早已熟稔，遂垂首辨了一辨，将这份报表叠放好，又将名刺还给都水司务，道：&ldo;可以了。&rdo;

见那都水司务随即被一度支司务领去支钱，后面这一人便将自己的名刺递上，田林子见他名刺上所写正是礼部员外郎底下司务余庆之，不急着登记，只问道：&ldo;敢问可是也要用钱？&rdo;

余庆之敷衍应了一句，心道问的只是废话，早听闻度支部来的新记事令行事规行矩步，一股憨直气，方才暗中看了，果真如此，且又见那司农司的人倒也算利索去了，轮到自己，这书令史却止步不前，心中已是不豫。

&ldo;请问要度多少？&rdo;田林子浑然不觉，又问道。

余庆之没有那都水务司备的详细，张口就来：&ldo;二百万钱。&rdo;

二百万钱，田林子心底默念了一遍，&ldo;这是要作何用处？&rdo;

&ldo;三月三的曲水宴，每年的惯例，&rdo;余庆之冷嗤一声，&ldo;怕你也是不知何为曲水宴。&rdo;

横来一句揶揄，田林子听得登时涨红了脸，将笔轻轻一放，道：&ldo;余司务请回，度支部这笔钱不能支给礼部。&rdo;

余庆之一怔，冷哼道：&ldo;以往礼部的钱皆于度支取用，今日为何就不可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