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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第1页)

江玄之拎着食盒走进去,立即有狱吏在牢中摆了矮桌和软垫,他将食盒置于桌案上,跪坐在软垫上,清冷道:&ldo;这东西,你或许用得上。&rdo;

韩岱将信将疑地打开了食盒,里面不是膳食美酒,而是一碗棕色的汤水,这熟悉的气味让他霎时明白了,这是安神药。他眯眼瞧他,问出了他百思不解的疑惑:&ldo;你如何知晓我身患癔症?&rdo;

江玄之淡淡解释道:&ldo;顾管事的妹妹受惊过度,需以安神药入眠,但顾管事每日所购的安神药却过量了。他身体康健,精神抖擞,并无睡眠之忧,那药显然是替旁人买的。起初,我以为夫人偶有激越,需要这种药物,所以我借故翻看了她的药渣,里面确实有安神药材,但与顾管事买的不同。&rdo;

&ldo;所以,你就怀疑是我?&rdo;

江玄之定定看着他,没有正面回答:&ldo;事有凑巧。我偶遇替你打理衣衫的侍女,言谈之间,她无意中透露你每日晨间沐浴,而所换的衣衫需过熏香。这种习惯若换作娇生惯养的贵族子弟,我倒是不会奇怪,可换成你……我自然生疑了。&rdo;

&ldo;天意。&rdo;韩岱轻叹,&ldo;我每夜喝安神药,恐身上留下药味,便格外谨慎小心,偏偏应了那句&lso;此地无银三百两&rso;,真是多此一举啊。&rdo;

江玄之静静望着他,一双墨眸散发着幽幽的光,回忆道:&ldo;两年前,我还是刚入朝的博士,虽得陛下偏宠,却并无建树,而你已是一郡太守,将山阳郡治理得仅仅有条,时评天下第一。那时匆匆一瞥,我面上冷淡孤傲,心里对你却极是敬佩的,有朝一日如你那般,也该无憾了。可今时今日……你可曾后悔?&rdo;

韩岱微怔,默默摇了摇头,苦涩道:&ldo;夫人……她活不过今冬了。&rdo;

江玄之沉默不语,他替韩夫人诊过脉,隐有油尽灯枯的趋势,但身为医者,他不能说那种决绝的话,而是温言宽慰,毕竟世间曾有奇迹,有时候心怀希望总是好的。

他淡淡道:&ldo;你是为了她,才如此义无反顾的?&rdo;

韩岱凄凉一笑:&ldo;事已至此,江御史何必问那些无关痛痒的缘由呢?夫人于我而言,是故交,更是挚爱,那段往昔成就了她在我心中的无可替代。而我犯下如此罪孽,是心结所致,与她无关。&rdo;

他坦诚得无可挑剔,江玄之却转开了话题:&ldo;我有一事不明,你的杀手从何处雇来?&rdo;

韩岱一怔,缄默不语。

&ldo;不能说吗?&rdo;江玄之的声音清雅悦耳,出口的话却带着微寒的凉意,&ldo;韩太守当真以为自己是执刀人吗?抑或,成了旁人手中的刀,却还不自知呢?&rdo;

韩岱瞳孔一缩,好像被人泼了一盆凉水,从头凉到了脚,原来竟是旁人手中刀吗?他微微闭了闭眼,再睁眼时,豁然一笑:&ldo;走到今日这步田地,是我咎由自取,与旁人何干?&rdo;

他言语中是坦然的维护,江玄之知他有所顾忌,倒没有强人所难,整了整衣衫站起来,淡淡道:&ldo;你我再无相见之期,韩太守好自为之吧。&rdo;

那抹白衣即将踏出牢门,韩岱忽然叫住了他:&ldo;江御史,易地而处,你也会如我这般吗?&rdo;

江玄之脚步微顿,轻飘飘的话从牢门穿透进来,久久回荡在这方天地。

他说,不会。

夜阑人静,长街的道上残留着雨后的湿意,江玄之独自一人缓缓而行,忽觉四周袭来肃杀之气,他停住了脚,又觉那股气息淡去了。他不动声色走了两步,豁然转身,遥见夜幕里站着一个人。

他仍穿着白日里那件青色刺绣曲裾,两颊梨涡浅浅,笑着走向他:&ldo;真巧啊,江御史也来赏月吗?&rdo;

江玄之仰头望向漆黑的夜空,无星亦无月,嗤笑:&ldo;赏月?卫长史莫不是有梦行症?&rdo;

&ldo;江御史岂能与旁人一般肤浅呢?&rdo;卫光笑盈盈道,&ldo;天上不见月,还有一轮心中月。&rdo;

江玄之没闲心与他论道,敷衍道:&ldo;既如此,卫长史便慢慢赏吧,恕我不奉陪了。&rdo;

他转身就要走,卫光引诱道:&ldo;江御史不想知道韩太守所雇的杀手从何而来吗?&rdo;

江玄之缓缓转过身,定定地望着那眉眼含笑的男子,那样轻松,那样放肆,那样有恃无恐,他那双凤眸不由眯起,冷冷道:&ldo;你这是投案自首了?&rdo;

卫光端得一脸疑惑:&ldo;江御史这话是何意?我怎么不明白呢?&rdo;

江玄之无心与他周旋,沉声道:&ldo;当初,韩夫人中毒被弃乱葬岗,并非自行呕出毒物,而是你救了她,而后,你还助她与韩太守重逢,所以,他们对你信任有加,毫不设防。你步步为营,引韩太守癔症频发,让他深陷幻觉,恨意难消,终致下定决心痛下杀手。&rdo;

卫光恣意轻笑,那笑声在寂静的长街上格外清晰:&ldo;江御史的推论真是精彩。&rdo;

江玄之冷眼看着他脸上那诡谲的笑,继续道:&ldo;华家别院那些杀手,微山偷袭蓝羽的高手,长亭刺杀我的黑衣人……都是你的人。&rdo;

卫光不再拐弯抹角,毫不忌讳道:&ldo;就算你的推论有理,但你没有证据,不是吗?&rdo;

&ldo;华廷是你亲手杀的吧?&rdo;江玄之缓缓道,&ldo;他死时双目圆睁,想来是不敢相信,与他合谋多年的人竟会毫不留情地杀了他。&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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