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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衡烨醒来时,乾清宫内静得很。他缓缓睁眼,发觉自己竟趴着萧衡焕身上,一时间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余光一瞥,又瞥见龙榻外面,边宁坐在床下脚踏之上,眼皮已然合上,头正上下点着,极为困倦的模样;稍远处,顾飞鸾与谢风相拥着挤在那张坐塌之上,这才明白自己当真是醒了。外面天色漆黑,想来已到了深夜,这些人实在熬不过,一个个都睡得那样熟。萧衡烨又看了一眼趴在谢风怀里的顾飞鸾,眼中禁不住生出几分失落,视线收了回来,又落到萧衡焕脸上。
他这次醒来当真只抬了抬眼,并未弄出什么动静,不知为何,方才仿佛已经睡着了的萧衡焕,此刻却睁开了眼,正对上他的视线。他一时怔住,脑中闪过许多念头:譬如他此刻穴内暖热安谧,不湿不痒,想必是去蛊之术已成;他睡了这许久,却应当是施术后出了什么状况;既然萧衡焕人在这里,想必自己去蛊的事已经被他知道;而他此刻这样看着自己……那是萧衡烨从未见过的复杂眼神,一时之间,他竟看不出此刻的萧衡焕究竟是什么情绪。
萧衡焕却也未等他反应过来,伸过手来抚住了他的脸,轻声道:“醒了?”
恍惚之间,萧衡烨心中升起了一个奇异的念头:这人其实生得也算十分好看的。不禁也伸出手去,抚上了他的脸颊。
这回却是萧衡焕怔住了。他以为萧衡烨豁出命去也要去了体内的蛊,想必是恨不得要和自己一刀两断的,可眼前之人看向自己的眼神那样柔软含情,却是自己心心念念了许久又求而不得的情态,一时间只以为自己是睡迷糊了,竟做起梦来,忍不住抓住了他抚上脸颊的手,握着那修长白皙的手指柔柔亲吻了几下,眼睛还落在萧衡烨脸上不肯放下,心想这样好的梦,只怕想要再做一次也难。
一时之间,龙榻上的气氛旖旎多情至极,萧衡烨见他如此,一颗心亦跳得快了几分,心想:此刻我体内之蛊已然去了,他这样待我,我却一点厌恶也生不出来,或许往后就这样过下去……
却在此时,边宁终于重重点了下头,猛然醒转过来,再看龙榻之上,禁不住倒吸了口气,身子亦往后退了退,发出了一点声响。被这声响惊扰,萧衡烨急忙抽了手出来,身子亦从萧衡焕身上下去,自己坐到床头去了。边宁知晓自己大约是打扰了皇帝的好事,脸上也十分挂不住,只低头道:“皇上,您醒了。”
这一声问候,倒把稍远处榻上的谢风也叫醒了。萧衡烨视线扫过去,正看到他抬起眼皮来,怀中顾飞鸾亦仿佛有所感知,却未醒来,只是极亲昵地在他怀里动了动。他眼神暗了暗,亦有些不明白自己了:怎么前一刻想着余生与身边这人一起过了也罢,后一刻见到顾飞鸾与他这般亲昵,却又心生妒意?这样的心思,委实叫他自己也有些看不起了。正这么想着,谢风却俯下身去,竟是噙住了顾飞鸾的唇,借着绒毯的遮挡与他亲吻起来。这举动背后的意味简直不言自明,萧衡烨如同被火星烫了般移开了视线,又看到身旁萧衡焕仍盯着自己,眼神晦暗难明。
不一会儿,顾飞鸾亦醒了过来,又传了太医来给皇帝诊脉。这一次无人敢轻视,几个太医轮流诊了一番,都说萧衡烨已然无碍,往后几日只需静养,又委婉地劝告皇帝暂时不要行房。萧衡烨摆了摆手将太医们打发了下去,让顾飞鸾坐到床边来说话,看他神色里仍有些许困倦,又心疼他替自己守夜辛苦,吩咐边宁安排人去偏殿休息。顾飞鸾与谢风对视了一眼,脸上皆露出微妙的神色。便在此时,萧衡焕开口道:“这事还是由我亲自来说罢,你们先带安王殿下去歇息。”
萧衡烨不明所以,看了看顾飞鸾,又盯了一眼谢风,只听顾飞鸾道:“那就有劳定王殿下。”又向自己告退。
萧衡烨原想将人留下问个清楚,腰上忽而受了力,却是萧衡焕伸手来揽他。于是唇角动了动,留人的话还是未说出口,只得看着顾飞鸾与谢风离开,又与萧衡焕对视了一眼,心下仿佛明白过来:这事大约是不好在人多的时候说的,又让伺候的宫人也都出了去。
直到寝殿里都没了人,萧衡烨才问道:“方才太医都说我已无恙,难道还有什么不妥?”细思之下,又皱了皱眉:“难道那蛊……并未除尽?”
萧衡焕摇了摇头,道:“九年多前埋进你身子里的那颗蛊,已经除干净了。”
他这话说得奇怪,显然有言下之意,萧衡烨转头盯着他,只等他接着说下去。
“一年多前,定王府密室之中,你晕厥之时……被我入在深处的一颗,如今还在你体内。”萧衡焕盯着他的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吐出实情,“那一颗蛊,名唤‘情丝绕’。”
萧衡烨的瞳孔倏然收缩,怔了许久,忽而将一切都想明白了:为何那日萧衡焕得知他栽赃自己,将他捉去密室,他以为自己定会受尽折磨,最终却被轻易放过;为何被册封太子那日,他与萧衡焕在自己寝殿里缠绵了半夜,被他射得连身体深处都舒爽滚烫;为何谢风说给自己九年多前所入之蛊蛊性不强,可他一旦离了蛊主喂养,却被折磨得连双眼都看不清事物;为何登基之后恢复了榻上的交欢,自己便越陷越深,日思夜想,哪怕每隔一日便传他过来侍寝,余下那日也会觉得枕冷衾寒。
“是了。”萧衡烨冷冷笑起来,“我那样构陷你,你要报复于我,合该用出如此手段。”当即离他远了几分,手指抓了床褥,又低垂下眼,道:“若不是被用了如此手段,就你这样的货色,我又怎可能……”后面的话,却是说不出来。
听到他这样说话,萧衡焕终于有了梦醒之感,心想:我这一年里对你何其包容忍让,为了在榻上哄你一点开心,伤了又伤,忍了又忍,什么脾气也没有了,最后终于换来你对我有了一点喜欢,你却只疑是我使计,拼出命去也不肯承认喜欢了我!当即亦冷哼一声,道:“我这样的货色?原来你这一年多里在榻上这样柔软婉转,心里却是这么想我。”
这宫室里没有旁人,萧衡焕压抑了一年的气血涌了上来,也是无可遏制,许多压在心底的话,此刻也不管不顾地倒了出来:“我是这样的货色,你又好到哪里去?当初你为救你母后委身于我,难道不是自己心甘情愿?后来你偷送她出宫,把那些烂摊子全扔给我与母妃收拾,我又说过你什么没有?你倒好,勾得我对你动了真情,自己事情成了便背信弃义,不肯再与我欢好,倒仿佛是我从一开始便强逼了你!”
萧衡烨亦盯着他,咬着牙道:“兄弟乱伦,本就罔顾伦理纲常,我彼时为全孝道,被逼无奈委身于你,过后想要与你断了,又有什么不对?”
“兄弟?纲常?”萧衡焕笑得更冷,“若说起这个,你不如我,何止百倍!”说罢逼近了萧衡烨,伸出手来紧紧扣住他下颌,“且不说与我做过的那些事,你自己不是也对那个顾飞鸾念念不忘?还有七弟,他大约至今还不清楚,你为了坐上那张龙椅,拿他的体己衣裳做了什么罢?哦,是了,还有二弟,他受你蛊惑,意图谋反的事,你只怕还不知道吧?”
“二哥?”萧衡烨神色又怔了一怔,“他究竟……”
萧衡焕哼笑了一声,“你一直以为,那萧衡煜谋反一案,是被我构陷,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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