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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无风道:&ldo;山下走不了多远便到处都是城镇,随便找个地方住下便可。&rdo;
荷衣只当他与陆山两人不合,却不知慕容无风其实是担心荷衣每日冒险猎捕豹胆,会不慎丧身于雪峰之下。见他决心已定,荷衣便道:&ldo;好。&rdo;
回来时,慕容无风已然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到了晚上,却又莫名其妙地发起烧来。一连高热了三日,躺在床上只是胡言乱语,直吓得荷衣六神无主寸步不离地守在他身旁,衣不解带着照顾他。山木与陆渐风两人心中愧然,竟一改平日作派,非旦时时过来嘘寒问暖,主动地做好一日三餐,连端汤倒水之事也一概应承过来。
到了第四日,慕容无风身子稍复,便绝意下山,山陆二人又执意要送他下山。荷衣却早已在追逐雪豹时对上山下山的路径了如指掌,便执意不肯再添二人的麻烦。
山木道:&ldo;无论如何,你们都得再在这里留一晚,今夜只怕会是这一年风雪最大的时候,明日天气放晴下山会轻松得多。&rdo;
陆渐风道:&ldo;等会儿我们两人有事要外出,三日之后方归。所以如若两位执意要走,我们就此别过。&rdo;
山木道:&ldo;你们房里的任何东西,只要你们需要,只管拿走。对了,&rdo;他指了指角落里放着的一对拐杖,道:&ldo;这双拐杖也请两位一定带上。路上雪深,以它探路,便不会一脚踩空。&rdo;
慕容无风道:&ldo;多谢。关于那本册子,两位还有什么疑问?&rdo;
陆渐风想了想,道:&ldo;此事事关我与山木的性命,我们只想问一句,那八条路径,会不会有错?你知道,哪怕是一个小小的错误,我们两个人都会立时走火入魔。&rdo;
他果然不放心。
慕容无风淡淡一笑,道:&ldo;事关性命,两位如此不放心,我当然理解。换成我,只怕也要好好地想一想。不如这样,谈到穴位开阖细节的两本书,一本叫《叶氏脉读》,一本叫《云梦炙经》。后面一本是我写的,两位不难借到。核对了这两本书上开列的所有子午流注穴道开阖的时刻,你们会得到这样一个清单。荷衣,把我写的单子拿来。&rdo;
荷衣递给他们一叠写着蝇头小楷的纸笺。山木慎重接过。
慕容无风继续道:&ldo;这个清单是我凭记忆默写下来的,不妨告诉两位,虽然我心脏不好,也昏迷了许多日,于这些细节,偏偏还记得很清楚。至于如何计算出来的,我也将详细的步骤写了出来,以便两位核对。&rdo;
他顿了顿,道:&ldo;两位仔细核对之后,会发现,我所说的八条路径,绝对无误。各种可能性我已穷尽,一条不会多,一条也会少。我慕容无风从来不拿别人的性命当作儿戏。&rdo;
他说话的时候很平静,很自信。
陆渐风抬起头,看着他,良久,忽然道:
&ldo;有时候我真希望你是我的儿子。聪明的儿子谁都想要。&rdo;
他一说这话,慕容无风又不高兴起来。他绝对不是随随便便就要当别人儿子的人。
陆渐风道:&ldo;你莫要不高兴,好像我刚才那句话辱没了你。从年纪从辈份,我都足够作你的父亲。我的名字你大约是第一次听说,不过,江湖上的人都叫我&lso;天山冰王&rso;。&rdo;
他接着又道:&ldo;我这一辈子,从来没有人敢说我笨。你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rdo;
荷衣盯着他,突然道:&ldo;既然你是天山冰王,请问你认不认得一个名叫&lso;慕容慧&rso;的女人?&rdo;
她的话一出口,慕容无风心头一震,颤声道:&ldo;荷衣,他……他与……与……她有什么关系?&rdo;
荷衣不理他,眼睛直逼着陆渐风,一字一字地道:&ldo;二十二年前,就在你与郭东阁比武的那一天晚上,有一个叫做慕容慧的女人突然从云梦谷里失踪了,你知不知道这件事?&rdo;
陆渐风看着她的眼睛,面不改色地道:&ldo;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我根本不认得你说的这个女人。&rdo;
说罢,他不容荷衣再问下去,道:&ldo;告辞。&rdo;
门一掩上,慕容无风就精疲力竭地倒了下去。
荷衣只好扶着他躺下来,掖好被子,轻轻地道:&ldo;你即支持不住,又何必硬撑了那么久?一身的伤,又发了几日高热,一早好不易醒来,竟还扒在炕上写了一大堆字,我看着你都辛苦。&rdo;说罢,探了探他的额头,果然又发起热来。连忙将一块毛巾在凉水里润湿了,搁在他的额上。
他睁着疲惫的眼睛,四处望了望,半晌,问道:&ldo;现在是什么时候?外面的天是不是还亮着?&rdo;
这一个多月以来,莫说没出过门,除了荷衣每日抱着他更衣洗浴之外,他连床也不曾下过。
他的身子比起刚来的时候确有好转,但比起往日仍是极度虚弱。非旦起坐无法自如,稍染风寒便会立时咳嗽发热。心脏更是受不得半点刺激。
所以大多数时候,他只能躺着。
荷衣将窗子的皮帘揭开小小的一角,看了看,道:&ldo;看情形已是黄昏。外面漫天大雪,天倒没有全黑下来。&rdo;
说罢走到厨房,自己马马虎虎地将中午的剩菜热了热,一扫而光。又给慕容无风做了一碗粥,逼着他全喝了下去。
然后,她便守在床边,用手指轻轻地捋着他的头发:&ldo;睡一会儿,好么?你今天太累了。&rdo;
她的声音仿佛催眠一般,他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窗外雪声与风声交织着,呼啸着,衬着屋内憧憧的灯影,愈发衬出一种可怕的静。
她简直不敢相信在这风雪之夜,自已竟然和慕容无风孤独地呆在天山的顶峰上。呆在她这一生走过的,离天堂最近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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