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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狱长却焦躁起来,他期待中的事情,却总也不发生。他甚至开始验算自己的推理是否正确。甬道并不平整,是粗粗凿通,勉强可以容两人并肩前行的山洞。每次有影子的变化,狱长就将视线的焦点转移上去。但阴影太多了,甬道壁上的突起都有一个影子,而它们都会随着曾通和自己的行走而改变长度和形状。走着走着,狱长忽然有一种荒谬的感觉:这个甬道是活的。但是他又很快地摇头,与自己的推论相比,这其实也是极其类似的想法,并不怎么荒谬。
两人越走越远,狱长不时地回头望望,以至于曾通也不时和他做同一动作。狱长不愿意跟曾通多解释什么,如果他认为有人跟着,将让他这样认为好了。狱长想道,即使自己跟他解释了,他也不见得就会安心多少。慢慢的,狱长的脚步放慢了,他心底的一个声音在告诉他:&ldo;快来了,快来了……&rdo;
拐了个弯,混沌的黑暗扑面而来。那黑暗是如此的纯粹,如此的厚重,以至于狱长和曾通同时嗅到了一丝死亡的气息伸出它的枯爪,环绕在他们二人的颈上。狱长看着伸手可及的黑暗,无法压抑的寒气从心底里升起,流动,最后汇聚在他全身裸露在空气中的所有部分,和在邪恶气氛里的阴冷汇合成一股,慢慢再从衣领里滑下去,从袖口流上去。不用看也知道,曾通的手也在颤抖,因为他举着的油灯照she不过些须的地方在不断晃动。
前面的路,没有壁上的油灯了。或者,有油灯,但是没有点亮。
狱长道:&ldo;我们走了多久?&rdo;
&ldo;不到,不到半个小时。&rdo;
&ldo;我们走了多远?&rdo;[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co]
&ldo;……&rdo;
&ldo;有上回远吗?&rdo;
&ldo;感觉上,远远没有。&rdo;
狱长不再说话,他看着曾通,曾通也看着狱长。两人在沉默中对视了良久。寂静的甬道里只有两人呼吸越来越急促的气息声和跳动越来越快的心跳声。
然后,他们一齐转头看向背后的地面。
地面上,是他们的影子。由于曾通举着的光源距离他们很近,他们的影子仿佛是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捏扁,挤压得又矮又胖。
狱长注视着自己的影子,他奇怪地发现,尽管曾通距离光源比自己还要近些,但曾通的影子却比自己的长。
不,不仅仅是如此。那影子还在变化,在变长。
曾通的影子慢慢地拉长,仿佛一个蹲在地上的人慢慢地站立起来。忽然,它举起了手一晃!
光在一瞬间变化了,是曾通已经被恐惧夺走了所有的力气和镇定,他扭曲地张大着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来。他快拿捏不稳油灯了,他的手一松,狼狈地朝甬道壁靠去。油灯如同慢镜头一般向地上落下。就在这一瞬间,狱长以难以想象的速度一把抓起快要落地的油灯,满手的灯油。但灯心还在燃烧,光源还在。他举起了油灯。
怪异的影子不见了,狱长的影子还是矮矮一团,曾通靠在甬道壁上,他的影子斜斜地拉扯在了甬道壁上。狱长以侯风似的粗鲁提着快要瘫痪的曾通站到甬道中央,再次仔细的观察。
影子没有不正常的地方。
狱长看向曾通,曾通的鼻翼可笑地张合着,嘴巴大张开,呼吸着这甬道深处本来就浑浊不堪的空气。狱长并不着急,他举着油灯,开始一种让曾通心里发毛的方式走动起来,眼睛却一直盯在地面上,观察自己的影子。以及绕着曾通打圈儿的影子。他在绕着曾通走,曾通的影子也绕着曾通走,他发现自己永远也追不上曾通的影子,和曾通的影子之间,始终隔着一个曾通。这让狱长心中一动。他抬起头看着曾通,曾通的呼吸已经逐渐平息了不少。在狱长绕着他走的最初,他只觉得狱长是疯了,但随着狱长观察地面的目光让他很快明白狱长的目的。他也开始观察绕着自己打圈的影子来。狱长走到右边,他就将头扭向左边,一直跟着移动的影子到右边,然后又扭着脖子看向左边,周而复始,直到他酸痛脖子上的脑袋开始发晕。
狱长停了下来,他将油灯交到曾通手里。&ldo;刚才你看见了?&rdo;他问。
曾通点点头,他几乎被自己的冷汗湿了个透。
狱长道:&ldo;你看到什么了?&rdo;
曾通艰难地慢慢举起右手,地上,他的影子也缓缓伸出右手,指向一个方向。
狱长顺着那只手的方向抬起头,看着那条没有油灯也看不见尽头的黑暗甬道。然后,他回过头,看着还在瑟瑟发抖的曾通。他笑了。
&ldo;继续往前走,会是哪里?&rdo;他笑着问道。
曾通无语地摇摇头。
狱长道:&ldo;往前走,回到原来的地方,这就是我们需要被告知的。另外,很抱歉地通知你,今天我们大概是不用想出去了。&rdo;
&ldo;很多时候,人们只相信自己亲眼看见的事情,而更多的时候,人们只相信自己愿意让自己看见的事情。所以,其实人们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事情,而对自己不愿意发生的事情,不管怎么有事实根据,也有一种本能的排斥。&rdo;狱长举着油灯在前面带路,而曾通却与他并排前行。他脆弱的神经使他根本没有胆子孤独走在狱长的背后,生怕狱长身后的那片黑暗随时‐‐趁狱长不注意的时候‐‐将他拖进黑暗的深处。其实就算走在狱长身旁,他也不时地回头看看,观察自己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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