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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第2页）

后来，时间洗刷所有记忆，如果不刻意去看照片，他几乎都记不清父亲的样子了。

他的成长缺乏绝对雄性力量的教导，但他仍旧长成了母亲期望的样子‐‐爱笑，阳光，喜欢运动，聪明，像所有同年龄的男孩子一样热衷于调皮捣蛋。尽管他对此其实并没有什么兴趣。

第一次发现自己和别的男孩子不一样时，他很茫然。这个&ldo;不一样&rdo;让他本能的感觉到羞耻。于是他又开始思考那个搁置多年的问题‐‐如果结局注定，那么过程的挣扎还有没有意义?

如果有意义，那是要满足大家的意义，还是满足自己的意义?

如果结局注定，那么一切挣扎所带来的痛苦和欢愉，折磨和悲伤，是否只是一场幻觉?假如答案是肯定的，那么人又该如何说服自己真实的在幻觉中存活，而不对生活丧失信心?

他找不到答案，最后只得出一个结论‐‐死亡才是真相。

爷爷生前最后五分钟身边只有他一个人，所有人都退出去了。他蹲下来，抚摸老人爬满斑点的枯瘦的手。爷爷喊他：&ldo;小森啊。&rdo;

世界好像突然就被按了暂停键似的，所有画面极速往后掠去，陈森回头看，身后一片白茫茫，他和爷爷，仿佛站到了天地无涯处的中心。

&ldo;小森啊，人心就那么大一块，不能藏太多事。事多了，心就沉了，人也就站不住了。起先还能弓着背走，后来就只能跪着走了，到最后，走不动，就只能躺着了。你还年轻，要好好活着，至少要活到爷爷这个岁数再来团聚，好吗?&rdo;

&ldo;好。&rdo;

老爷子神情有些倦怠，陈森手握着他，指腹抵着脉搏，能清楚的感觉到生命逐渐流失的迹象。

老人家突然&ldo;诶&rdo;了一声，浑浊的眼珠子里聚起一点光。他拽拽陈森的手，声音混沌道：&ldo;你奶奶来了。&rdo;

陈森顺着他问：&ldo;奶奶穿着那件旗袍吗?&rdo;

&ldo;嗯，还别了枝玉兰花，是个年轻姑娘的模样。&rdo;

爷爷颤颤巍巍的抬起手，双手前递，上半身微微用力，像是要去拉谁的手一般。

陈森骤然松手。

&ldo;兰儿，这是大外孙，你没见过的。&rdo;爷爷偏过头看他，面容慈祥。&ldo;小森有喜欢的人了，我都见过啦，也是个好孩子，生的很好看，跟我们家外孙很般配。&rdo;

紧攥的拳头骨节泛白。

下一秒又被温热的掌心盖住：&ldo;爷爷以前跟你说，不行，不要这样。但是现在爷爷要走了，如果这世上能多一个爱你的人，那不管是男是女，爷爷都欢迎。&rdo;

&ldo;别害怕，孩子。&rdo;

褶皱的眼皮缓缓阖上，温热的大掌最后一次轻拍了拍他的手。

陈森周身的血液都冻住了，母亲走进来，像十年前一样抱住了他。

&ldo;妈，爷爷死了吗?&rdo;他问。

陈森听见她呜咽的&ldo;嗯&rdo;了一声。

整个世界忽然就分崩离析。

&ldo;陈森?&rdo;

他回头，掉落的烟灰不小心烫到了手指，睫毛微微一颤。

司南跑到他面前，有些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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