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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9章（第1页）

&ldo;请问这位大嫂，诸位前来为何？&rdo;

妇人许是累了把怀中孩儿换了个姿势，道：&ldo;此间圣水，可治百病，无需用药，不得不求啊！&rdo;

&ldo;那这圣水，必是我佛慈悲，不忍看人间病苦，&rdo;成去非看了看身侧的明芷，才转身对妇人道，&ldo;施舍与众生的。&rdo;

妇人叹道：&ldo;你这善男子话倒有理，不过既是圣水，一斗需三十钱的。&rdo;

成去非轻&ldo;哦&rdo;一声，盯着那人群，忽又问道，&ldo;缘何我见身强力壮者亦混迹其中，是为家中病人而来？&rdo;妇人瞥了一眼，摇首道，&ldo;方圆近处，有病者亲身来，显敬虔心，这圣水方有实效，那些不过是买来，再转手卖至建康以外，路途遥远处罢了。&rdo;

&ldo;如此辛苦为他人谋福，也是慈悲心了。&rdo;成去非道，妇人笑道：&ldo;你这善男子，天真得很，稍稍动一动脑子便知，这一倒手，怎还会是三十钱。&rdo;说罢意味深长瞧他几眼，只徐徐摇首。

眼前数百人的队伍，蜿蜒庞杂，成去非不再相问，同明芷上车后，方笑问：&ldo;殿下如何看此事？&rdo;明芷冷睨道：&ldo;你又何必问我，我如何看，与你何干？即便我所想与你不同，你要阿谀逢迎么？大公子不是这样人物。&rdo;

&ldo;殿下这是将心觅心，臣不过想听殿下高见。&rdo;成去非微微笑道，明芷则用一种奇怪的目光审视着他，&ldo;兰言断金之事，大公子还是另寻他人，我没有要说的。&rdo;

成去非不理会她如此态度，自顾道：&ldo;有一事，臣想再提醒殿下一次，倘只是听高僧讲学，并无不可，至于其他，殿下真是心怀众生，乐善布施，不如把庄园钱财……&rdo;

&ldo;我已说过，&rdo;明芷不容他分说，只因她十分清楚那无聊后续，&ldo;请你记住自己身份，你我结为夫妇几载，彼此相安无事，不好么？我专心礼佛，你尽管弄权预政，我知你是心狠手毒的人物，此次同我前来开善寺，必有所图，今日是我母亲祭辰，我不想与人争口舌，不过你不用拿我当肉眼惠眉，这世间并不止你一个伶俐人。&rdo;

成去非垂首道：&ldo;臣失言。&rdo;明芷定定注视着他，良久良久，方道：&ldo;她同你我二人并无二致，萱花椿树，俱以消亡，可我不是她，需寄人篱下，仰人鼻息，要在你那避风躲雨，请你记住此点。&rdo;

怔了一时半霎，成去非才明白殿下所说的&ldo;她&rdo;所指何人，再顿首道：&ldo;臣得罪殿下了。&rdo;明芷听不得他这话，亦观不得他这态度，被他弄得两头三绪，遂闭目不再言语。

殿下今日的话已足够多，立场亦足够鲜明，成去非亦懒得再说，她同他，似乎有那么一些相似之处，冰寒雪冷，又如此不容置喙，只是，她是天家的金枝花萼，缘何冷处偏佳，别有根芽？那么这世间的情爱，男子之所以爱恋女子，是觉得她与自己如此的不同可以填补自己所期待的那一份残缺，还是觉得她是如此与自己的相同可以红尘相伴不至于那么寂寞？

无论种种，他的殿下不是他的小娘子，宛如水，多情似水，柔情似水。殿下的心，仿佛古老的深深宅院，一扇又一扇的门曲曲折折走进去，帘子里面坐了个心死的美人。又像太过复杂的环扣，一环扣一环，看不穿，解不开。

成去非在端详她时，心底泛起稍许涟漪，眼前过分美丽过分冷清的容颜，同样青春正好，这一切本可本该化作无尽的慈悲，唤醒锦瑟少女对人世的一丝热望，然而她成灰的心，终只是和他的天降大任，彻底分道扬镳，如是而已。

是以回到乌衣巷，成去非便命赵器私下里去彻查殿下名下的各处田庄，及殿下近几月来同寺院频繁交游往来的名单，另命人去廷尉署把吴冷西找来。

吴冷西有些时日没来拜访成去非，一来廷尉署并不清闲，二来自征北大将军得胜回朝，至加官封爵，门庭若市，成府不缺他这份人情。吴冷西本打算等中秋前后请成去非来家中做客，不想忽被传唤来，匆匆换了身便服，随小厮一并来了。

进得门来，屋内陈设依旧，人也依旧。适逢婢子奉茶，吴冷西忙接了，先放置好，见过礼，方饮上一口。成去非正在窗下临写字帖，见他进来，起身净手笑道：&ldo;子炽来了，坐吧。&rdo;说罢陪他坐了：&ldo;我回来有段时日了，总归是忙，赵器跟我说，师哥的腿疾又发作了，送去的药膏可按时涂抹？&rdo;

&ldo;师哥那是留的顽疾，每年都要折腾几回，便是用再好的药，也不能收立竿见影之效，不过有桑榆悉心照料，情况并不能算怀。&rdo;吴冷西道，沉吟片刻，&ldo;律学馆新修订的《大祁律》，也大致成型了，近日应该就能呈上去。&rdo;

两人不过说些琐事，半日后，成去非才道：&ldo;这段时日，你应也看到了，因迎佛骨一事，整个江左，沸反盈天，不知虚耗多少财力人力，说到底，是国力。战事方休，百姓当休养生息，近几年内，不宜再妄动干戈，可边疆虏祸也只是肃清一时，还得钱粮好好供养着，不可轻视，我朝既非汉武强盛，便需精打细算过日子，江左的田赋徭役因这几年的天灾，又兼并州一战，临时是不能再增派了。&rdo;晚照透过窗子洒落进来，如流丹吐火，成去非抬首朝外观望一眼，复又垂眸饮了饮茶，&ldo;日薄西山，这一日又要过去了，日月逝矣，岁不我与，子炽，我如今一事无成，便是再见恩师，也无颜以对。&rdo;

吴冷西听他这半日说的如此繁冗，临末了忽转了话锋，竟不知如何安慰。身处庙堂之高的这人，所忧所虑，吴冷西不是不清楚，这其间的步履维艰亦十分清楚，正因如此相熟，是故他无话可慰。

正如是想，成去非起头的那几句，忽重新掠过心间，遂道：&ldo;下官虽不懂军政大计，可也曾想过，国朝倘想增加府库之收，无外乎开源节流两项，由此，方可富国强兵。&rdo;

&ldo;此理，非知之艰，行之唯艰，国朝的两大头，不过商税同田赋，眼下商税略略提了些，我忖度有时，也只能如此，商贾倘是被逼急了，到头来，哄抬物价，依然是从百姓身上出，我不想看到如此局面，&rdo;成去非道，&ldo;土断的事情，不温不火，就是阳奉阴违，也不难想象。&rdo;说到此，忽又想到史青，史青虽因治水开渠有所升迁，可也不过是隔靴搔痒罢了，成去非顿了顿，&ldo;如何开源节流，还需八方人才献策献计，眼下，有一事，则需要你着手去办。&rdo;

既点到正题，吴冷西放下茶盏，回道：&ldo;可是跟沙门有关？&rdo;

成去非抬首看他一眼，点头道：&ldo;正是，我尚未上折子，该如何查，你清楚，你查清楚了，我方好上奏，无关大局的，譬如侵占良田，隐匿人口，这些天下皆知，是在其次，你这一回，势必往要紧的地方查。&rdo;

如此轻敲缓击的一番话，吴冷西先是不解：&ldo;师哥说的这两样，倘是上达天听，天子会不以为意？寺院占了良田无数，又有百姓为逃赋役，委身于寺，这少的不是府库的钱粮？不正是天家的忌讳？&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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