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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5章（第1页）

待人散后，成去非一径往木叶阁这边来，等见到琬宁，见她双目两颊一片赤潮，眼中虽无泪水，但显然是已经哭过一场。成去非知道是节日引她哀思，伸手去牵她，那只手却冰雪般凉透了，他看她不躲不迎的，思绪仍旧恍然，遂走到外室问四儿：

&ldo;姑娘刚才跑外头去了？&rdo;

四儿正收拾点心等物，连忙过来回话：&ldo;奴婢劝不住姑娘，姑娘就要在园子里头站，一个人也不知想些什么，奴婢们不敢拦她，就由着姑娘了。&rdo;

成去非皱了皱眉，来到她跟前，把手炉塞到她手中，才发觉她鼻间耳尖皆一片通红，正想着她会不会就此得了冻疮，琬宁忽松了手炉，紧紧地环抱住他，成去非一怔，只好也抱紧了她，伸臂轻抚着她肩头：&ldo;大过节的，你这是演的哪一出生离死别？&rdo;

她伏在他胸前，他的心跳就在她耳畔，琬宁喃喃低语：&ldo;我在想，将来有一日，我定要走在大公子前面才行……&rdo;

听她开始疯言疯语，成去非叹道：&ldo;我就说你有让人不痛快的本事，&rdo;缓缓推开她，果如他所料，琬宁已是泪水涟涟，成去非懒得去寻帕子，直接拿袖子给她抹了，盯着她道：&ldo;我也在想，人的一生大约眼泪这东西也是有定数的，我的小娘子是不是要等到白发婆娑之时才能学会不哭？那该是老娘子了，对不对？&rdo;

本是想逗弄她笑，不想琬宁泪流得更凶，成去非略觉尴尬，又把她搂在怀中安抚道：&ldo;思虑伤身，你十几岁的姑娘家就是想太多，何苦呢？&rdo;明灯映照，自窗外看去，两人则如双燕般缠绵在一处，琬宁默默流泪，哽咽道：

&ldo;大公子不知，我是失去的怕了，大公子不曾体会一夜变天的境地，所以，我想，将来，我愿走在大公子前头，唯有这样，才不会再受这等煎熬……&rdo;

少女凄凄的声音在怀中辗转着，成去非半日不语，待她平息些，方道：&ldo;如此说来，你该盼着百年之后，同我一起走才是，否则，你要是先去了，徒留我梧桐半死，鸳鸯失伴，就忍心了？&rdo;

琬宁听得心底直跳，不由仰面看他，似是不能相信这些话自他口中而出，怔忪许久，直到成去非笑道：&ldo;听了这话，心里可受用许多？&rdo;

看他如此神情，琬宁略微失望，想他不过是一时骗自己高兴，那颗心不见得就真这么想，听他自己陈述，似乎同发妻亦算伉俪情深，现如今红颜早变枯冢，所谓梧桐半死，鸳鸯失伴，更像是文人说辞，哪里能是乌衣巷大公子的伤心事？他太清明，待她有那么一分心思于她就好比隋珠和璧，琬宁越想，反倒越不能信那番话，这世间事，可见是深究不得的，看透思透，便也了无意趣。她冲他勉强一笑，轻轻点了点头，退后一步道：&ldo;明日大公子要参加元日朝会了？&rdo;

成去非应了一声，见她失神这半日，不知又想了些什么，只得把那手炉捡起，笑道：&ldo;如今脾气见长，会扔东西了。&rdo;琬宁想起方才自己确实过了，不该竹筒倒豆子似的，什么都说出去，红着脸朝他一拜：&ldo;请大公子回避，我想梳洗。&rdo;

等成去非抬脚去了外室，立了半晌，四儿正往这边送温酒的器具，见他在此，明显愣了一下，垂首放好东西也不敢问，随即又退了出去。这边琬宁已从里头走了出来，成去非回眸看她，淡淡一笑：

&ldo;你戴这步摇很好看。&rdo;

琬宁羞涩看他一眼，微微福身道：&ldo;请大公子上座。&rdo;成去非照她的要求坐定，只见她端来酒盏，郑重朝自己盈盈参拜，柔声道：

&ldo;妾三杯请三愿，请夫君笑纳。&rdo;

成去非瞧她又正经又羞赧的模样，便正了正身子虚扶她一把，琬宁往前近了近身，把酒盏高高举至眉前道：&ldo;一杯尽，祈一愿，一愿郎君千岁常康健。&rdo;

&ldo;神龟虽寿，犹有竟时，我活那么久做什么？&rdo;成去非笑着接过酒盏，一饮而尽，琬宁却已去替他斟第二杯，&ldo;二杯尽，祈二愿，二愿四海平边陲靖，塞外轻鸿影不及江南梁间燕，良人早归深闺不怅。&rdo;

成去非顿了一瞬，把酒盏稍稍推前，朝她略一回敬示意：&ldo;我替将士们谢你，替这万里河山谢你。&rdo;说罢仰面喝完，等琬宁奉上第三杯，他不等她开口，先道：&ldo;就不为你我二人说些什么？&rdo;

&ldo;夫君想听什么？&rdo;琬宁脸热如许，成去非哼笑，&ldo;随你。&rdo;

&ldo;三杯尽，祈三愿，&rdo;琬宁被他这么一打断，先前想好的祝酒词丢于脑后，此刻专心思想，口中便滞后几分，却终还是得了一句，&ldo;三愿同声自相应，同心自相知。&rdo;

成去非听罢，却不接杯盏，反推给她：&ldo;我明日还有朝会，不宜饮太多，你替我吧。&rdo;琬宁虽不胜酒力，倒也依言饮了，她极易上脸，不多时，两颊便酡红如醉，因前面又哭得眼酸，琬宁只觉疲惫不堪，此刻心愿既了，这一年就此作结，明日如何，明年如何，是否依然旧恨新愁无际，近水远山都是？再无半点力气去忧思日后，凤凰四年的雪夜，她就此昏然倚在良人怀中睡去，成去非何时离去的，她亦不知，唯外头雪落无声，天地一片寂静无状，宛若初生。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题目中骎骎（qq一声），形容马跑得快。这里形容光阴一晃而过，出自宋代词人张炎《水调歌头寄王信父》。

第165章

正月朔，岁之首也。

元会历来尤受天子百官之重，是以数月之前，祠部尚书、太常寺便在本部操劳起来。撇开太常寺不说，祠部隶属台阁，元会所需一切预算皆由度支尚书顾曙核算清楚，凤凰四年历经两场大案，府库一时间稍显宽裕，遂此间并无半点讨价还价之举，度支部很快从财政中划拨出元会所需钱财，众人各司其职，一派忙碌，到底是一年之始的要会，于百忙之中，竟有那么些喜气盎然的气象，入秋以来的紧张莫测被人不觉抛于脑后。加之今年有各地使者觐见，更显隆重，凤凰五年的元会自然比往年要费心许多，不过如此可图热闹祥和，倒也十分称百官心意。

元会当日，雪已住，并无先前众人所担忧的日蚀之象，众人一壁盛赞大司徒远见之明，一壁道不尽天家祥瑞。

夜漏还未到十刻，群臣已集，庭中火盆大燃，百官依礼上贺，有太常在一侧曰&ldo;起&rdo;，又贺皇后，待回来，便自云龙门、东中华门进入，前往东阁就坐。漏未尽七刻，百官及接收贺礼的郎官以下至各地计吏皆入立其次，守执陛卫的禁军则倚着四周轩阁成仪卫静候一旁。

五刻前，谒者、仆射、大鸿胪各自奏群臣就位定立，等那夜漏滴尽，侍中奏警卫宫禁的外办官员，钟鼓乐声既起，天子缓缓而出，百官皆拜伏称颂，英奴略扫一眼，心底哂笑，这场面他自是见得惯了，早麻木不觉，脑中想的却是倘无上年两件大案，宫中怕是连元会都要办不起了。如此一想，再去看那一众人，天子面上更是几分皮笑肉不笑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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