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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第1页）

&ldo;今日你我倒替御史出使巡按。&rdo;

虞归尘笑道：&ldo;回头看他如何谢你我。&rdo;

自古就有御史大夫监察御史等风宪纠核机构定期出使巡按，他二人今日是巧合，往前再行片刻，果真见那府衙门口站着对中年夫妻，由男子击鼓，因拼劲全身功夫，看着像是要把那鼓击烂了才肯罢手。

尧有欲谏之鼓，舜有诽谤之木。此鼓设立初始本意是让欲谏言者击鼓已达上听，自本朝祖皇帝始，敢谏之鼓添鸣冤之用，挝登闻鼓以此成制，历经百年，鸣冤早已大于谏言之功。

如此震耳欲聋击打半晌，只见府衙里头终走出一人来，细问了情形，那中年夫妻忽泣涕涟涟，自是在诉苦，把那状词递给官差，不知说了些什么，却见官差面色陡然一变，转身匆匆而去，徒留夫妻二人仍立在府衙大门前似在相候。

不多时，方才那一官差很快又疾步而出，对这夫妻摆手道：&ldo;大人受理，且先回去等消息。&rdo;

夫妻二人只得一步三回首地走下阶来，面上仍是一片戚戚然，成去非见状遂给赵器丢了个眼神，放了帘子，两人在车内听话。

赵器等两人近了身，赫然发现那妇人两眼红肿，翻烂在外，已然成fèng，在这日头底下，竟难能睁眼的感觉，遂敛容问道：&ldo;不知贤伉俪是为何事来府衙陈冤？&rdo;

看赵器面生，又问的突然，这对夫妻自然起了疑心，面面相觑，赵器忙又道：&ldo;敝人也正想到府衙来告状，可又多有担忧，遂问贤伉俪所为何事，也想知府衙是否愿为受理替民做主？&rdo;

听他言之懃恳，这夫妻二人相视一眼，那妇人竟又抹起泪来，抽噎不能语。这男子亦含泪叹道：&ldo;我二人，结为夫妇多年，一直难育子嗣，好不易盼来一对孪生儿女，风里来，雨里去，不成想养到十三四岁，竟被人双双给抢了去！&rdo;

赵器心底纳罕，想这青天白日，还有硬抢人儿女的？遂一脸惊奇问道：&ldo;何人嚣张至此？&rdo;

男子缓缓摇首：&ldo;怪我夫妻二人心善，不想惹出一桩大事，本是一队车马自当地经过，忽有家仆模样的人来寻水，我忙让我儿汲水给送去，不料我儿迟迟不回，反倒是那家仆来了，问我可是还有一个女儿，小民不知内情，便实话说了，那家仆忽丢给我几串钱，说是他家公子看上我这一双儿女，要带府里去养，还道这是我家修来的造化，眼见我那女儿也被拉扯出去，我夫妻二人哪里能忍，跑出来相争，不等上前，便被一众家仆摁倒在地打了一顿，小民当时又气又急挣着身子喊了一句&lso;强盗！看府衙不抓你们！&rso;，那家仆听言又给了小民一窝心脚，笑道&lso;尽管去告！&rso;小民气昏了头，恼恨得很，便嚷道&lso;说你们姓名，我这就去告！&rso;只见这一队车马已扬长而去，丢了一句&lso;回首之顾，告去吧！&rso;&rdo;

车内两人听到此，不由碰了碰目光，好一个回首之顾，成去非岿然不动，面无表情瞧着那随风而翕动起来的帘幕，只听外头仍继续道：

&ldo;小人哪里知道什么是个回首之顾，后来有人给出了主意，让我来府衙告，可小民尚不知是何人掳走我儿，要告谁去呢？好在有人相帮，告诉小民，那回首之顾，说的便是建康城里，乌衣巷顾家，小民眼见我这婆娘要哭瞎了眼，这才请人写好了状词，来府衙讨个公道！&rdo;

一席话说完，那妇人哭得更是凄惨，这汉子怕是想起当日情状仍历历在目，便也气得浑身乱战难能自持，赵器安慰几句，不知接下来该如何做，耳畔忽传来两下轻叩车壁声，便又说几句客气话，目送那夫妻相搀远去。

成去非打了帘子，目光朝建康县府衙探去，仍是没多少表情，赵器立在跟前不敢出声，几句话下来不意问出这么个事，回首之顾，这江左还有几个回首之顾？事情一目了然，也只能是那位顾家的六公子了。真是丧气，此行本格外顺利，两位公子心情似乎也十分舒畅，这下定是给搅没了，赵器一想到顾未明那张总是笑得不明不白的脸，脊背都跟着凉了几分，

&ldo;你去查清楚这户人家姓什么，住在哪里，此事是否属实，另外，暗中再查查顾六那里是不是真有这么两个人，&rdo;成去非目光仍在府衙上头停留着，剩下的话却是看着虞归尘说的：

&ldo;你看，&rdo;说着又瞟了眼府衙大门，&ldo;这里头敢接这个案子？&rdo;

&ldo;郡县不能断的案子，自会上报廷尉，这是惯例。&rdo;虞归尘想的却是另一事，&ldo;不过能断定出回首之顾的人，想必不是寻常百姓。&rdo;

成去非默默颔首：&ldo;这夫妻二人背后有人点拨，寻常百姓也写不来状词，只是这点拨之人，既然知道回首之顾，也自然清楚此事棘手，县衙是很难断案的，可还是让夫妻来击鼓鸣冤，&rdo;说着定定看着虞归尘，&ldo;你说谁能知道的这么清楚？&rdo;

两人目光碰撞的刹那，彼此都读懂了对方眼中的意味，成去非便冷冷道：&ldo;想他死的人，从来不止我一个。&rdo;

也只有在虞归尘面前，他才有如此露骨时刻，虞归尘叹道：&ldo;未必就要走这一步，你想清楚，顾大人向来偏爱他，即便定了罪，也自能从刀口救下来，届时你动不了他，又徒增和顾家的龃龉，得不偿失。&rdo;

&ldo;更何况，这尚不是能要人命的罪。&rdo;虞归尘委婉补了一句。

明目张胆抢百姓子女，确实可恶，也实在目无法纪，但倘真查出来，至多是把人归还给那夫妻，顾未明罚俸免官，待风头过了，官复原职便又指日可待，乌衣巷四姓的子弟，且在&ldo;八议&rdo;范围之内，届时说不定处罚更轻。

成去非眸中幽光浮动，想这两年中温韦张朱等各家皆有些浮华子弟，这些人聚在一处，少不得跟他有样学样，越发荒诞无行，时不时便有弹劾这些人的折子奏上去，怕是在天子的案边摞出了些高度，亦落了层轻飘浮尘‐‐无关痛痒的处罚更助长这些人气焰，国法纲纪到底为何物，是如何也塞不进脑子里去的。

&ldo;那要看他作孽到何时了。&rdo;成去非仍不肯松口，虞归尘知道再劝无益，成伯渊自有杀一人儆天下的意图，可如何做的天衣无fèng，教人寻不到半点破绽把柄，却是荆棘载途。阿灰的小心思则行的妙，处处借他成伯渊之力，虞归尘也自知成去非一时不会点破，两人是否心照不宣，似乎也只有局内当事之人清楚了。

&ldo;县衙无非两选，一是压下来，二是往中枢报，倘是往中枢报，子炽审案需谨慎，当初沈大人给子炽定品，也是有些风言风语的。&rdo;虞归尘忽提此事，意在提醒，廷尉署用吴冷西，虽走的是正常程序，但外人看来，总归是大公子在安排私人，任人唯亲。吴冷西出身不明，由寡母抚养成人，说是同会稽大姓吴氏多有渊源，可到底是连家牒都没有的野路子，向来为时人所诟。那水镜先生名声在外，当初亦是由沈氏一手捧出，大公子之母，慧眼识人，自甘为水镜先生造势，先生未出南山，而名声远播，实沈氏之功。吴冷西终究依附于他人声名之上，倘无成去非，自是独木难支，但也正是因有成去非，他若微有小过，那便是成去非的大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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