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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派12

说是一起打怪，但也没有立刻动手的道理。

黑龙不是莽撞之人，勇者就更不是了，当初攻打魔王的时候他做了好几个方案呢，只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还没动身便被人绑走了——这也从侧面说明了光明大陆存在的问题。

其实要论单打独斗，光明大陆的人是远远不如的，他们惯了组团刷本，每次出兵都浩浩荡荡。固然最根本的原因是光明系的魔法比较多辅助和治疗类，攻击系的法术太少，加上修习困难，即便是顶尖的攻击法师，也亟需大量“挂件”，勇者当年的出征队伍里，不算他，也是足足十人的团队。再者他们的生长环境太过安逸，动荡的战争要追溯到百年之前，公国与公国之间倒是纷争不断，但都是些冷热兵器交替的战斗，在黑暗大陆的人看来，顶多就算是部落纠葛吧，算不得生灵涂炭。

反观向来以强者为尊的黑暗大陆，弱肉强食，蛮不讲理，地盘可以一日易主，在黑龙正式君临之前，一直都是过着这种互相厮杀的生活。你说为何不进攻光明大陆？一来是两片大陆之间存在巨大的天堑，二来是对面的防御法术确实了得，人心散乱的黑暗大陆并没有成气候的军队，即便单兵作战力高强，久战下来也得不偿失。

黑龙称主之后，耗费极大的力气内部整治，简单来说就是把刺头儿都打怕了，一个个收编为小弟。他性子单纯直接，不会虚与委蛇，确实很对那群肌肉大脑的胃口，虽然年纪小观点稚嫩，但实力是一等一的好，有龙族的天赋在，体魄强健自是不消说，加上巫族的混血，在法术上有天然的优势，正是因为太强，才会被腐朽古板的龙族忌惮进而驱逐出境，要不然怎么会好端端地跑到这片乌烟瘴气的地方另立炉灶？

在清高尊贵的龙族眼里，世间没有哪一处能与他们代代相传的龙岛相媲美。这已经是大陆上的通识了，还有另一点就是龙族不问世事，几乎是中立的存在，当然也有几个例外的，现今的魔主大人算一个，再往前，就要算到大陆未分之时，那段残酷混沌的日子了。

闲话休提，只说那一龙一人赶到了前线，使了个障眼的法术，隐身在一块巨大的岩石之后，静观其变。

守卫的魔兵见是主上来了，也不由得有几分激动，狰狞的脸上勉力挤出笑容，看得勇者鸡皮竖起，不敢多看。他来了魔界这么久，还是没能习惯这里千奇百怪的长相，实在是太过有创意了，总是让人措不及防。

黑龙摆摆手，示意人不要声张，弹指间，放出了几个窥探的法术，一面钻研着迪克最新送来的情报，一面拉着勇者碎碎念。

是的，在勇者看来，他并不是同自己商量，只是在单方面告知。

“看起来还是很诡异的，力量和攻势不成正比。”

黑龙化作了人形，这回穿得比较正常了，一身黑色劲装，只有袖口边沿带着华丽的金纹，长发高高束起，显得他锐气十足，干净利落。他点了点不断变化的魔力地图，那是迪克监测了十数日所得的结晶，以颜色的深浅、纹路的长短来区分魔力的变化，如今那瞬息变幻的图样上，正以不远处的战场为核心，涟漪般扩散开去。

“不是很正常吗？”

勇者望了望那表面看来似乎僵持不下的烽火，心里头当然也不会认为就如此——要不然光明大陆也不用抛却体面十万火急地来求救了。传承了力量之后，他的目力大幅增长，因此能清晰地辨认出那个半径数十米的防御光圈里，居于正中的攻击法师正是他先前所在公国的骨干，据说五十年前曾单独在黑水潭里挑战棘刺巨蟒而一战成名，被公国奉为上宾，与当时的大公主成婚后就一直深居简出，他也近天命之年了，没想到还要晚节不保。

黑龙并没有作答，而是下意识地咬着指甲，静静思索。

“他们撑不了多久的。”

这位前辈待他还算可以，仅有的几次见面中，也曾中肯地出言指点。勇者内心有些不忍，不是他对光明系的法术没有信心，而是敌人太过诡奇，这阵法里头的人他也有认识的，都是须发皆白、经验丰富的老将，可惜他们都有个致命的缺点，刚愎自用各自为政，平日里已经互不对付了，没想到大敌当前，还是一盘散沙，勇者远远看着他们施法时的小动作，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

“蠢人，怎么啦？”

黑龙将那地图一甩，转过头来笑嘻嘻地扑在勇者怀里，他那晶亮的眼眸里充满了志在必得的信心，勇者不由得点点他鼻子，笑道：“龙宝宝有什么高见？等着你安排呢。”

“有啊，不过我在想你能不能配合。”

“哦？说来听听。”

耳边接连响起四五声巨大的轰鸣，黑龙像是害怕一样，更腻在他怀里，攀着他胳膊，蜷着腿，那模样儿乖得不行，只是他说出来的话语却很是冷静。

“我需要一个人引开这东西的注意，本来迪克给我安排了一队人马，可不是有你在嘛，就不用牵扯到我的子民了。”　黑龙把玩着勇者的衣襟，似乎是边说边思考，语速很慢，“但是问题在于，你需要有很高的速度和闪避，才能躲开这些密密麻麻的攻击。”

勇者沉吟了下，没有立刻说行或不行，而是又转头看了看赤红色的天空之中，那些嚣张翻飞的“生物”。

或者应该称之为傀儡，他们身上并没有活物的气息，羽翼巨大，面容漆黑，算是脸的部分只有两个圆圆的空洞，手足也分辨不出，勉强算是后腰的地方拖出了粗长的尾巴，末端是三叉尖刺，上头滴滴答答地沾满了血液。他们不知疲倦，没日没夜地进攻，杀掉了一只，马上又从底下的沼泽黑气里生出一只，源源不绝，永无止尽。而那原本终年积雪的山峦，早被熔浆般的黑泥腐化，成了不能立足的死海。

光明大陆的人起初是借助着能飞的坐骑，譬如翱鹰，天马，只是连日苦战下来，早被消耗得七七八八了，眼下只能分出魔力来支持飞行，对于他们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

勇者的飞行魔法倒是学得很好，只不过他也没信心能撑多久，至于刚刚传承的魔力，坦白说，他还没有多少时间消化呢。

“我试试，但……”

“不，我要的是万全之策，要是你没把握，就另觅他法。”

黑龙头一次斩钉截铁地道，他坐直了身体，绷紧的下颌线条优美而坚毅。他自己也有私心在里头，虽然嘴上“蠢人蠢人”地喊着，当着一众下属的面，也只说这是自己的“宠物”，但内心却是早就认定了勇者的，这是他的伴侣，他的爱人，两人未必能厮守多久，人族寿数有限，但在短暂的岁月里，他连点滴的伤害都不想人遇上。

他留在后方也好，也不用自己心悬牵挂。

“韦斯利，你相信我吗？”

勇者头一次直呼黑龙的名讳，他摸了摸身侧的佩剑，那来自远古的武器像是被战场的氛围所感染了，一直散发着幽幽的光芒。勇者修长的手指在那纠葛繁复的纹路上抹过，剑身微微震动，发出低低的嗡嗡声响，黑龙咦了一声，也将目光投于其上。

“给我一点时间，我和……”勇者低头一笑，感觉到心脏处不寻常的兴奋跳动，“和身体里的力量沟通一下。”

黑龙点了点头，一道流火从西方跃进了他的手里，那是迪克给他发来的情报。

“可以，但只能片刻了。”

光明大陆的最后据点在节节溃败，被称为“光明之心”的阵法越来越小，露出不可挽回的衰弱势头，勇者深深地看了一眼那些曾经的战友，眉头蹙起，握着剑柄的指节泛起了青白。

他曾经极其渴望有朝一日能拥有移山倒海的强大力量，并非想称霸世界，只是求一夕安稳。力量既是利器也是盔甲，他颠沛流离惯了，看尽人情冷暖，对于人心的信任，还不如野性的妖兽，成为勇者后，在新的上流社会的泥沼里，他只觉得疲惫，很多人都认为，他是过度膨胀了，才会接下挑战魔主这个不可能的任务，只有他自己知道，死路与破局可能只是一线之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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