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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红（第1页）

我妈上班走我都不知道，劳动后的这一觉睡得很踏实，很解乏，最后我是被阳光烤醒的。新焖的饭已经跳闸保温在电饭锅里，饭桌上只有一小盆鸡蛋焖子。它凉了我不怕，正好和热饭搅拌，口感舒适，是一顿很好的饱饭。我洗漱过后看了眼手机，我哥微信说他们大概中午到家。梦里悬着的心终于落下，我打开电视找着台，消磨时光。

很快就到了中午，我爸他俩在我吃饭前到了家。他们一身疲惫，我爸身上还有股烧火的烟味儿。我哥身上则全是干硬的泥块。不用他们说，我眼前就浮现了这样的画面：我爸昨天一整夜守在灵前，不断往身前的火堆里扔纸钱，青烟袅袅，一部分带着纸灰扑到我爸身上，一部分向夜空中飘去，然后无影无踪；我哥则在今天一大早在舅爷家院子里摔了个狗啃泥，朝着灵堂的方向就这样无意间磕了个头。手半插在泥里，溅起很多泥点子在衣服裤子上作了画，没来得及彻底清理就和众人去出殡。那之后就吃了口饭和舅奶作别给留了钱回了家。事实证明我的想象没有错。他们各自冲了澡，吃了现成的饭菜，就各自直接倒在床上睡了。更多细节他们都累得没和我说。不会做饭的我却后知后觉：应该给他俩做饭的。

下午两点，我爸醒了，他没有带饭就去上班了。他应该是去商场买小份菜吃。10块钱两个菜，饭1块钱不限量。以前我们也建议过他在外面买着吃算了，但他坚持自己做自己带，说这样更划算，没有特殊情况他是不会在外面吃的。今天就算是来不及做的一种特殊情况。我看着他睁着惺忪疲惫的双眼换衣服穿鞋，突发奇想再替他一下午。但直到我爸开门出去，我都没把这想法告诉他。本能告诉我应该体谅我爸，让他休息一下。但理智终究战胜了本能。这种胜利有一点无情和残忍，有一点无奈和不懂事，但奇怪的是，我从心底有点无耻的感谢这种胜利。因为这种胜利让我不再去那个我不想去的地方，不再做我不想做的事。就是我爸尝不到这种胜利的滋味儿。我有一点抱歉却最终没有表示，只是开始做家务，扫完地拖地，拖完地之后出了一头汗，汗水让我放松安心下来，我靠坐在沙发上开始了刷手机，读小说。我哥还在睡着，我没去打扰，脑中闪过帮他把脏衣服洗了的想法，最后想还是算了，让衣服再多泡会儿吧。好洗。

直到晚上我爸妈到家坐到饭桌上喝酒，我的身心都无比放松。我像昨天扒着饭，但每次面对他俩，我的心里都有一根弦紧绷着，做不到完全放松。我心里有事瞒着他们，我怕他们问，所以我有点儿紧张。他俩交流着一天中的所见所闻，发表着各自的工作意见。每一天都是这样，但不重样，除了话题引出的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会反复提。我有时应和两句，掺和一下，我哥则一言不发，除了问到他头上。我俩放假在家的晚上就这样日复一日的重复着。

“明天起早卖东西，车库快满了。得把车充上电”我爸喝光最后一口酒，夹了口菜，起身把冰箱旁的充电器插上说：“老儿子，你一会儿下楼看看充没充上电。”

“嗯呐，我这就去。”我刚好吃完了饭，放下碗筷就下了楼。我爸为了不在小区划定的区域内用充电桩扫码充电，从我家楼上接了一段电线通过厨房窗户直接到楼下，这样每次给车充电就把车停到楼下就好，

而且这么充要省钱。虽然我们兄弟俩怀疑这样充电的安全性，接的电线也让厨房的窗户关不严，但我爸做成的事没人能更改，他也保证自己用的是新的好的电线，不会有安全问题。就这样我爸一直用这种方式给车充电。最近我爸每次充电都让我去看看充没充上，怕接触不好，没充上电耽误事。

我下楼走到车旁，我叫它小红。小红是一辆宝岛牌电动三轮车，红色的车棚或者说车架子把全车包裹形成车厢。车厢里前面一个座位和车把，后面是一排两个座位。以上是我爸改装前的小红。改装后的小红在车顶绑了一个前后方向长长的架子，架子上会摞放捆绑我爸捡的垃圾；驾驶室里前排成了双人座，我爸把握车把，我妈的位置在我爸旁边，所以每次我爸都是歪着身子开车。后排的座位被我爸铺上了苫布，摆放他捡的垃圾。小红就这样被我爸改装成了他的战车。垃圾上的汤汤水水未干透就流在了小红身上，车厢里棚上时间长了也长了霉斑。这些都是它受的伤，它却一直很顽强，装载着无数垃圾。我们也在每次卖了垃圾后清洗擦拭它，算是对它的安慰。

我看见小红屁股后面充电器的指示灯一闪一闪，知道电已经充上了。透过小红的后玻璃，我看见后排满满的全是纸壳箱和泡沫箱，车架子上也放了两大袋打包好的矿泉水瓶和杂料，看来我爸今天也没少捡。我又想起物业借给我家的车库里积攒满了的垃圾，下定了决心：

明天和我爸起早，卖垃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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