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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38（第1页）

1.甲：自我是什么？

乙：从出生到现在的所有经历、想法、感情。

甲：这么说，自我就是记忆了？

乙：对。

甲：可记忆是重叠、交错、遗忘、虚构的。

举个例子：我去年吃了五百顿饭，我能够确定每一顿饭的味道、颜色吗？难道没有可能把第三十八次当成第七次？我从小到大吃了多少次饭，我能够区分每一次的记忆吗？我对食物有一些模糊的印象，可我根本搞不清它们来自哪一次，甚至这些印象可能来源于电影电视的某个场景、一张菜单、一张图片、玻璃窗外的一瞥……在记忆中，它们的颜色、味道互相混杂了起来。

或者，你回忆一下自己十二岁那年的某一天，你在学校上课，老师讲了什么，你干了什么，那十个小时的所有经历所有想法所有情感，你能够纤毫不差地记起来吗？你只有一个模糊的印象，你在学校上课，下课与同学打闹，也许感到肉体的疼痛。可具体的细节根本无法想起多少，即便你记得，那许多细节不过是推论、虚构（你只要找个时间尝试一下就能证明了），也许把另外的时间的印象添加到了那一天。

自我是记忆，但记忆有虚构、错误、遗忘的性质，那岂不是说自我也是虚构、错误的、不断遗忘的产物？

2【记忆分析】

做个记忆的实验，将所有经历按照时间顺序忠实地写下来。

好吧，实验过于庞大，不如先挑选某个时期。

现在是2022年9月21号，不如来回忆2011年的夏季。

用这段记忆来证明记忆片段的虚假性以及寻求清晰虚构细节的冲动。

可能的话，还可以将对事物印象的深浅来区分记忆对事物的选择，推算有意忽略的事物。

我尽量按照时间顺序来回忆，但在这个过程中，无可避免地会冒出不属于那个时期的记忆，对一些模糊的片段虚构细节，也许我确信的记忆也经过了篡改……好吧，2011年的夏季，混乱的印象无法按照时间顺序排列。

我的要求是：遇到无法记起的地名之类不去查，点出每一次渴望清晰的冲动，一切皆凭目前的记忆，即便事后想起也不加修改（这不可能，我很快就回忆起更多的片段，添加了）。

那时我辞职了，有一种因为工厂缺少我效率降低的幸灾乐祸感，或者不如说复仇感，我总把自己看得很重要，每次放弃工作都是一种报复。

哎呀，工作的记忆又冒出来了，止步！赶紧离开高埗，打车，去石——龙？表哥还在等着呢。

不对，表哥没等我，我下车后，在路边的树荫下等了他好久，阳光很亮，下午？路上有车，灰尘（这是推断，因为我完全不记得马路汽车），路有点坑洼？我穿的是什么衣服完全记不清了。不对，我到底是在马路边上等，还是在人行道的树荫下？或者我在树荫下等了会，然后走到附近的大楼阴影下等？

好吧，我能确定的有陌生的地方、树、晴天、热、我带着一个背包和行李箱（颜色记不起）、等待表哥……附近建筑的形状、汽车、马路、行人、我的衣裤鞋子，这些我统统记不起来。

等的时候我心情是怎么样的？

这也只能推论了，我从小就讨厌等待（真的是从小？几岁开始？），记得有个星期天（确定是星期天？难道这不是对学校放假规律的推断？有没有可能是某个节日？）的下午，我在陌生的农村信用社里等姐姐一起去学校（冬天？），房间里都是不认识的人，我害怕他们跟我说话，也不想听到他们和爸爸谈我（真的这个时候已经厌恶别人谈到自己？），可姐姐一直不来，我一直看着电子表（你真的有了电子表？会不会是盯着墙上的钟？），焦急万分，在这个陌生的不习惯的房间里如坐针毡煎熬无比，喉咙堵得难受，想哭。姐姐终于来了，我难受得快死了（会不会是夸张？），带着怨气问她怎么拖了这么久一直不来，她反倒骂我（真骂了？还是因为我感觉到她的回话毫无愧疚而我难受了这么久就是因为她？好像她是不客气地说：要你等了吗）……

我等待表哥的时候，心中焦急？觉得时间过得很慢？担心他找不到我？担心自己来错了地方？按照推论来说，我独自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又热又累，等表哥来接我，很有可能是这种心情。

那时候附近有没有走过什么人呢？附近有没有酒店庄园，我看到一些衣着干净漂亮的人而自惭形秽？在等候的几个小时我到底在哪个位置？在想什么？感觉怎么样？

这些如果要回忆清楚，只有虚构。

表哥来了，怎么找到我的？给我打电话了吗？打了几个？他穿什么衣服？一个人来的还是两个？一起来的有个黄毛吗？还是之后才同表哥来的？黄毛的头发真是黄的吗？

我们横穿马路，他帮我拎箱了吗？横穿了几条马路？是不是有一段石头杂陈的泥路？

他带我去了一个宾馆，不对，好像是我俩在附近看了一会，才选了这家宾馆？好运来？好客来？不记得了。

我选了一间60一晚的空调房，订了三天，不对，是先住了一晚，然后又续了两晚？房间什么布置完全忘了，床和被子按推论一定是白色的。我进房间后，关好门，像个守财奴似的将钱包里的六千多块钱数了一遍（真的数了一遍？还是只是翻看钱包确定钱没丢？），钱包被汗水打湿了，钱被浸湿了吗？这晚表哥什么时候走的？他带我到哪吃饭？还是我独自吃的饭？

暂停一下吧，模糊的记忆，还是按照分类法，将印象深刻的事物写下来，再推算被遗忘的事物。

人：表哥、黄毛（英雄联盟玩家）、只见过一面的美女（她是表哥工厂的文员，我们遇见她时穿着白色衬衫和黑色短裙，她对表哥打了招呼，我看见她产生了惊艳的感觉，念念难忘，好像是在晚上，也许我并没有看清楚她的容貌只是我的近视眼给我增添了想象？我们是三个人遇见她的吗？还是只有表哥与我两个人？后来我独自在街上闲逛时总是期望会遇见她，不过也许离开那里前我见过她不止一面？第二次见面并没有第一次的那种感觉？有些失望？夜晚让我的想象将她夸张了？或者我第二次或第三次看见的那个文员并不是她？）、网吧老板（我常去网吧玩梦幻西游，买点卡，他的样子我记不清，衣服我也记不清，早餐店的老板、饭馆老板、粉店老板、夜宵店老板，这些我见过很多次面但统统没有印象，我只隐约记得饭馆老板跟我说过的话，夜宵店比较豪华，老板是个中年女子，有次她好像瞧不起我？）、农业银行大堂经理（我不太清楚他是不是大堂经理，我记得我去办网银的时，完全不懂网银是怎么回事，当他叫我从袋子里拿出几件从窗口领取的东西时，我没听懂是哪几件，问了一遍我还是没有听懂，我不好意思再问，手一直在小袋子里掏，根本不知道要拿哪些出来，好一会儿他就这么看着我，而我满脸通红地重复那个愚蠢的举动，什么也没掏出来，他一把将袋子抢过去，我的屈辱感在那一瞬间达到顶峰。）、坐在车上问我借手机的人（我在马路上走，一辆车停下来，车的颜色我忘了，应该是黑色，喊住了我，车窗有个中年人向我借手机，看起来像个老板，我穿得是牛仔裤，裤兜被手机和钱包塞得满满的，我鬼使神差地说我没带，他说你袋子里的不是手机是什么，我被揭穿谎言，想着给人留下了小气的印象，居然没有继续撒谎——哦，他开始是问我路，附近哪个地方（工厂？）怎么走？我不知道，他又说他手机没电了，才借我手机。我正羞愧着，他就走了。事后我一直处在羞愧的状态，可不久（也许到临睡前，可能是几天后）就醒悟了，附近到处都是电话亭，为什么他要在马路上坐在车上向一个陌生人要手机呢？我将手机给他，车子立刻开走，我手机不是没了吗？我越想越觉得这像骗术，他是骗子，庆幸自己鬼使神差地没把手机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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