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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丑（第2页）

&esp;&esp;天灾人祸之下的流民就像乞丐身上的虱子那么多，啃树皮，吃白土。半个馒头打死人的事屡见不鲜，更有年纪小的孩子死在逃荒的路上，竹篮半晌不见啼哭之声。

&esp;&esp;家人连哭喊都不见一声，攒着力气烧火，苦笑皆不敢痛快。

&esp;&esp;“孩子来人间走一遭，怎就不配活吗？”

&esp;&esp;“死得好，死得妙！”

&esp;&esp;平白的没人愿意造杀孽，吞掉粮食的土地，光秃秃的山脉，冰冷的石头，还有树皮一样的老太太的手背。

&esp;&esp;老人家活得够久了，舍身忘己给年轻人留点活路，小孩子不会投胎，投在这样的世道，早晚活不下去。

&esp;&esp;如此，那副骨血和白肉还能叫亲人苟延残喘几日，说不得几日光景天降神迹了。

&esp;&esp;更有甚者见着别人家孩子死了挣了一口吃的，眼馋得紧，看看自家啼哭呼吸衰微的娃娃，仍是舍不得。

&esp;&esp;哪家德高望重的读书人吞了吞口水道：“古书上有言，易子而食，析骸而炊之。”

&esp;&esp;至此一发不可收拾。

&esp;&esp;阿丑脸上的刀疤委实碍眼，不管她如何勤勤恳恳，只要随着逃荒的人群一起，一定会被排挤。

&esp;&esp;达官贵人跟前伺候低头不语只显恭敬，同为逃荒的流民，哪能看不见她可怖的脸，又只有个瘦弱的年轻人护着，脏乱的人眼珠子浑浊地在她身上转来转去，吞了吞口水。

&esp;&esp;幸而阮离白学了几年戏，会两手拳脚，才得以保全。

&esp;&esp;可阿丑还是出事了。

&esp;&esp;能屈能伸的小大人带着个奇丑无比的哑巴丫头，小大人看着还是个狠角色，哑巴丫头眼冒精光。

&esp;&esp;“他们两个怪人抢了我们换来的粮食！”

&esp;&esp;何必如此委婉，直说是拿自家孩子换来的孩子就好，七八个人凶神恶煞将他二人围住。

&esp;&esp;双拳难敌四手的阮离白被人从后脑勺拿石头砸了一下，晕了过去后还想着自己怕不是要做那鼎中肉食了，看样子这群人应是不会把食物分给阿丑……

&esp;&esp;那可真是，白死了。

&esp;&esp;他是被一阵肉香馋醒的，能醒过来实属意料之外，也没有缺胳膊断腿的，实乃幸事。

&esp;&esp;可鼻翼见的肉味又如何能作假。

&esp;&esp;“阿丑呢？”

&esp;&esp;……无人回他。

&esp;&esp;他那眼神太缠人了，一个瘦到皮包骨头的少年嗫嚅半晌，放下了手上带着缺口的碗。

&esp;&esp;一旁的大汉不耐烦指着他跟前的汤道：“你吃不吃，不吃拉倒，给我。”

&esp;&esp;阮离白反是无比柔和地笑问道：“几位是去打了兔子吗？这兔子真够大啊就是太瘦了，没几两肉。”

&esp;&esp;方才那少年忙点点头道：“是啊，也没什么肉的，我说……兔子。”

&esp;&esp;阮离白不喝自己跟前的那碗汤，也不肯递给那大汉，轻声道：“我闻着这兔子肉香得很，让我再闻闻。”

&esp;&esp;那大汉走了没两步撇撇嘴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口气讽刺道：“装什么兔子肉呢！里边可还有那只小怪物的手指头……”

&esp;&esp;少年看了看笑得愈发渗人的阮离白小声劝道：“少说两句，少说两句。”

&esp;&esp;“哼，要不是看他还有口气儿，不然咱们明天晚上的饭都有了。”

&esp;&esp;“你……快别说了。”少年的声音明显小了很多。

&esp;&esp;随着大汉声音的拔高，周遭许多人又将目光集中到了阮离白身上，仿佛他就是下一顿丰盛的晚餐。

&esp;&esp;阮离白八面不动，任由他们说。

&esp;&esp;左右他们今天能活下去了，明天杀谁那是明天才会决定的事。

&esp;&esp;阮离白端着那碗汤刨了个坑，连带这残肢败叶尽数埋了。

&esp;&esp;他到临近的村庄里捡了斧头，沉甸甸的，砸人生疼，正面的锋刃他特意找了磨刀石磨过。

&esp;&esp;做完这一切已经是半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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